蜻蜓精被派过来通知客栈住客今晚宴会的事,这间客房叫也叫不应,它还听不出有人没人,收到了梅花妖的消息:小蜻蜓,楼上临窗那间不用去了,是小掌柜的家人,小掌柜已经单独邀请过了!
正好,那就跳过这间房吧。
蜻蜓精走了。
尽管没人再来打搅,但经过这阵仗,最可恶的是由于蔚止言一通无事生非,沈欺积攒起来向他剖白的决意散了个干净。
沈欺冷冷送了蔚止言一记眼刀,单手把乱七八糟的头发重新束起。
蔚止言才偃旗息鼓了——至少明面上是这样。
等沈欺打理好,蔚止言试探着勾了勾他的手指,讨好道:“疑是,我错了。”
永远知错,但永远不改,是么。
沈欺刚缓过气来,对蔚止言自然没什么好脸色。蔚止言故意递把柄给他,他又焉有不受的道理,便审问道:“错哪里了。”
蔚止言熟能生巧,迅速摆出低眉顺眼的姿态:“错在不该做你的帮凶。”
沈欺:“?”
他暂且看不明白蔚止言这一步是学哪门子离奇戏路,蔚止言开始反思了。
只不过反思的事情……和刚才的所作所为完全没有干系。
蔚止言十足悔恨:“错在知道疑是骗我的时候,应该狠心挑破你,而不是为情所困,心甘情愿被你的计谋蒙骗。”
“若是说你骗了我,那么,”蔚止言与他说道,“我算作你的帮凶。”
沈欺失神一瞬。
宛似风传花信,搅皱一池翡碧清潭。
“确是我的错,一念之差失之千里,放任疑是变成骗子不说,还乐在其中不肯醒悟。”
“如果疑是没有主动说破,我甚至会沉溺不醒。现下连累你与我道歉,本就是我的过错,是我不该留下叫你对我道歉的机会……”蔚止言还在添油加醋,简直一发不可收拾。
蔚止言东牵西扯,名为认错实为牛头不对马嘴,沈欺理应嫌他烦了,却没拦住面色转霁,轻飘飘踢他一下,笑骂:“认真点。”
“我一直很认真的啊,”蔚止言无辜眨眼,“此心昭昭,天地可鉴。”
信誓旦旦,差点指天立誓。
沈欺没说信不信,要笑不笑地看着他,蔚止言叹气:“好吧,那我再认真一点。”
蔚止言揽住沈欺,手搭在沈欺后背,缓缓拍了两下。
“疑是,不用急于一时。”
他眼底浅笑流转,像护着独一无二的珍宝,言语说不出的轻柔:“你想和我说的,或是还有不想说的,往后再说吧。”
蔚止言从来不是对沈欺的隐瞒毫无所觉。
相反,大多数时候,他猜想的,加之推测的,可能会出乎意想的多。
唉,诚然他也不想探究过多,可是……假如你只将心神分给一个人,想不去发现许多的踪迹,也是很难的。
蔚止言知晓他和沈欺之间仍然相隔一层帷幕,好吧,或许是两层三层好几层。而今沈欺朝前来,将要对他揭穿其中一层,他却往后兜转,顾左右而言他了。
并非他不想听。
是不止于此。
他要的不是片刻倾诉,不是一时松动。
是从今以后。
……当然这些杂七杂八的念头有点崎岖,此时此刻说给沈欺可能要挨打,蔚止言觉得,就没有必要说出来了。
其实他顾虑的还有一个方面,可以说是至关重要,蔚止言神神秘秘道:“再说此地人多耳杂,不是互诉衷肠的好时机,万一我们说着说着情难自抑,也只能苦苦忍耐了。”
……互诉衷肠、情难自抑、苦苦忍耐?
沈欺稍顿一下,斜睨蔚止言:“那你说,什么才叫做好时机呢。”
蔚止言早有答案:“这种事,合该夜半无人时,于花前月下,再不济,至少也该是同床共枕的时候吧。”
“你说的在理。”沈欺竟然点头,微微地笑了。
笑意生动照人,但是蔚止言莫名冷得打了个颤。
“不过照我看来,”蔚止言骤然识相,清清嗓子另起一头,“现在还属燃香弟弟最为重要,疑是不如先下去看看他们?”
沈欺不置可否,眼一眯:“……燃香弟弟?”
谁告诉你这么叫的?
蔚止言:“以你我的关系,你的弟弟正是我的弟弟。”
“还是说,”蔚止言睁大眼睛,不可置信,伏在沈欺肩头摇摇欲坠:“疑是连一个名分都不能给我么?”
沈欺:“……”
一句话不到,蔚止言已然塑造好一个卑微不能见光的凄惨身份,炉火纯青的发挥正到一半,颈后忽地一热。
沈欺侧首,在他耳后的皮肤上印了个吻。
还不止。
薄唇贴着蔚止言耳廓,沈欺压低了声线,暗昧朦胧的气音:“你若想要,自当给你。”
轰然,蔚止言魂悸魄动。
白发于他眼前垂落,惑得人心痒难捱,来不及由他抓住一缕,那捧雪瀑一样的长发飘远了。
房门洞开,沈欺隔门冲着蔚止言摆手,不掩作乱得逞的乐趣:“你说得对,现在么,我需先去后院看看。”
说罢,无情抛下他,施施然下楼去了。
留下蔚止言孤身一人,一语成谶:情难自抑,只得苦苦忍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