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意思是晚倾会出事吗?可我不是那个人,我没有做过对不起晚倾的事,更没有把晚倾赶走,晚倾不可能会出事!”
陆航之不相信,他情绪激动地起了身。
他又没走那个人的老路,只要他和林晚倾还是好好的,后面的悲剧便不会发生。
难道不是这样吗?
“航之兄,我能理解你的心情,但我也给娘子算了一卦,卦象上说得很清楚,‘天机降下,阴阳分隔,命中有数,善始善终’……所以你和娘子最终怕是也逃不过阴阳两隔的命运。”
钟克竞的尾音还飘在空气里,他的声音不高,却似有一种穿透力,能刺破人心。
陆航之接受不了这个事实,不,在他心里,这不过是个占卜,根本不算事实。
他这么安慰自己,可眼底的湿红已愈发明显。
钟克竞想上前安抚,而他不过靠近了一步,陆航之便转过那慌乱迷茫的眼神瞪着他。
他一时呆住,也把安抚的话抛在了脑后。
陆航之现下情绪不稳,恐怕听不进任何语言。
他扭过头,犹如失了魂魄,步履艰难地出了偏厅。
“航之兄——航之兄——”
钟克竞担忧地追了出来,他刚走出房门,便停下了脚步。
他此刻追上去也意义不大,他无奈叹息,结果眼神一瞟,便看到自己的右方站了个人。
梁宥离他有五步,男人虽才刚来不久,但也切切实实听到了他们的谈话内容。
男人接着调转了视线,望着陆航之离去的方向,表情一层不变,淡漠得如深秋下寒凉的潭水。
陆航之漫无目的地踏着脚下的鹅卵石小路,他虽看着前方,但无意任何事物。
“大公子——”
他一头栽进与人一般高大的绿植里,无拘时刻盯着他,才没让他过于狼狈。
无拘紧扶着他的手臂,道:“大公子,您还是先回去吧……”
他的话只说了一半,陆航之根本没听进去,转身继续往前走。
“前面便是西厢房了——”
无拘看着他经过了西厢房,却没有踏入的意思。
但在错过西厢房时,陆航之瞥了一眼院外的莲花门。
林晚倾此时便在里面,她定是和孩子在一起。
然而他却没有勇气进去,他怕见到她的那一刻,自己会失控。
陆航之呼了一口短气,心痛在这一瞬间缓和了些,可这并非是短暂的。
若想心不痛,除非他是死的。
“我原以为你比我幸运得多,但没成想也没多多少……”
陆航之靠着避暑居的红木栏,他这一坐便是两个时辰。
梁宥故意经过这里,但其实是特意来寻他的。
悠闲的雅居外一片葱绿,银桂随风而舞,脆嫩的叶子经不住一点风雨,风一吹便落下枝头。
他们之间只隔了一道栏,一人在内,一人在外,明明距离很近,可又感觉相隔甚远。
陆航之单手倚着红栏,面目低垂,眼底无光。
梁宥的声音分明已经传过来,他依然无动于衷。
一边的无拘想提醒一句,但想到自己的身份,便打消了这个念头。
梁宥盯着他的后脑勺,唇角微微勾出一个弧度。
男人像是在笑,但不知是在嘲笑自己,还是在嘲笑陆航之。
“今日之前,我也以为我比你幸运得多……”
陆航之倏然起身,他的声音如山间流水,缓缓地流出喉咙。
他的身影与四周的风景融为一体,静止之下,倒像是一幅画。
陆航之沉默了一阵,随后便动身离开。
他颤颤巍巍,仿佛下一刻便会被风刮倒。
而他的绝望和迷茫,梁宥全看在眼里。
陆航之望不见前路,他迷惘之时,还是走回了西厢房。
院外一片安宁,偶有几声鸟啼虫鸣。
靠近房门,还能听见里头的动静。
陆航之站在门处,双脚如同被钉住。
他渴望见到心头思念之人,却又害怕见到她。
这矛盾的情感令他不知所措,他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然而在听到妻儿的欢声时,他所有的顾忌化为乌有。
陆航之跨入房内,一心向着那欢声的尽头。
那声音好似一阵魔咒,不断指引着他。
“陆大人——”
夏草第一个注意到他,低声唤道。
林晚倾被夏草的声音吸引过去,便见陆航之已经走进来。
房中的下人同时没了音,安静地待在一边。
“笑什么这么开心?”
陆航之走到榻前,含着抹春风般的笑容道。
“我们方才在逗他,这孩子便笑了,这是他第一次笑得如此大声呢!”
“是吗?我也瞧瞧……”
陆航之把头伸过去,他这一凑,便拉近了与妻儿的距离。
林晚倾也拉下襁褓的一角,让陆航之看得更仔细些。
她又以方才的方式逗了一遍襁褓里的孩子,孩子还小,只有响亮的哭声是最明显的。
但林晚倾一逗他,他的唇角便微微上扬,还发出了轻微的咯咯声。
这动作、这声音,众人只认为这是孩子在笑。
“你看他长得好快啊,现在慢慢的已经有了些样子了,是吧航之?”
林晚倾盯着孩子的容貌说道,说完便看向陆航之。
陆航之只在第一眼的时候是盯着孩子的,而之后他便一直在注视着她。
他那双夹杂着五味的眼眸目不转睛地望着她,男人的眼皮眨都不眨一下,他的时间似乎被定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