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看着她的时候,心里浮出无数的情绪。
陆航之不止心上乱,脑子也乱。
他们好不容易回到从前,真的好不容易……
老天爷为何要如此残忍?
“航之?”
他呆得像块木头,林晚倾唤了他一声,陆航之才从自己的胡思乱想中抽神。
“嗯?是啊……再过不久,他便能爬能走,还能够说话了……”
陆航之扬唇说道,但他的笑容是真是假,林晚倾一看便知。
他虽不是刻意,但看着不完全是发自内心。
林晚倾暗暗地观察了他几下,心知他是有心事。
她没有向他求证,只沉浸在这段美好的时光里。
“钟大人今日来找过我了,他还说在见我之前,便见了你……”
孩子玩累了,一闭眼睛便睡着了,都省了哄他入睡的工夫。
林晚倾把孩子交给婢女和乳娘,待双手轻松后,她便像是不经意说起某件事,轻声说道。
她说这话的意图已经很明显,而陆航之却装作没什么反应的样子。
他垂眸沉默,林晚倾瞟了他片刻。
等不到他开口,林晚倾也只是微调了下坐姿,然后歇息缓神。
“航之,孩子就姓陆吧……”
房内静了许久,林晚倾只简单一句便扭转了气氛。
陆航之尚未缓过神,只听林晚倾又道:“若有一日我不在了,望你能看在这孩子是你亲骨肉的份上,好好待他……我恐怕无法陪他至……”
“你是孩子的母亲,你不会有事的……”
“你听我把话说完,钟大人与我说你无法接受此事,所以让我来劝劝你,航之,也许这便是我的命,我不能逃避,也请你不要逃避,若我的命数真如钟大人所说,那我更应该惜命,与其悲伤,不如珍惜我们剩下的日子不是更好吗?至少在我离开前,我们还有很多美好的回忆啊!”
林晚倾向来比他坚强,陆航之一直都是这么认为的。
老天爷对他实在是残忍,既让他失而复得,又要让他失去。
“航之……”
“我答应你……无论什么我都答应你!”
陆航之挽上她的肩膀,抵着她的额头,答应道。
他的呼吸近在咫尺,他的喘息也在耳畔。
林晚倾心底一阵欣慰,她了却一桩心事,然而沉重的命运依旧压着她,还有陆航之。
他们刚结束生离,而死别正在向他们靠近。
“姐姐,你回乡之后一定要记得给我写信,一定要记得!”
“知道了。”
“有空的话,一定要来京城看我,或者我回去看望你们,反正两地来往也不过十天半月……”
林晚秀拉着姐姐的手,姐妹二人依依不舍。
只有分别之时,人才会意识到相聚的短暂。
“你们要好好保重,这今后的日子很长,你万不可任性,别动不动和远之发火,夫妻和睦,家才能和,明白吗?”
“嗯,我知道了……”
林晚倾语重心长道,她来京城这数月也给他们这一家招了不少麻烦。
他们夫妻二人为了她和陆航之,都不知吵了多少回。
林晚倾记在心上,总是过意不去。
“大哥,一路保重。”
“好,自己在京城可要多加注意,若有无法解决的难题,便寄家书回来,也别忘了常回来看看。”
“是……”
陆航之拍着弟弟的肩膀,二人心中虽有不舍,但他们不像林氏姐妹,把多余的感情表现在脸上。
梁宥望着他们兄弟,也想起了自己的弟弟。
“时候不早了,大公子您也该动身了,京城局势变化莫测,您必须趁着局势尚稳之时离开,这是您父亲和几位长老的嘱咐。”
得知陆航之要返回云州,京城的陆氏宗亲便安排了一队人马护送他们。
靖王已控制了整座京城,不日极有可能登基为帝。
然而靖王父子一日寻不到梁宥,他们便不会罢休。
陆航之深知其中利害,便挽着林晚倾上了马车。
“别担心,远之都已经安排好了,不会有事的。”
林晚倾的面色过于平静,倒显得她不安。
陆航之握紧她的手,柔声安慰道。
林晚倾凝视身旁的男人,即便有事,她还有陆航之顶着,她也渐渐放下那颗不安的心。
今时出城,虽没有往日方便,但也不会太过困难。
只是城门多了一道关卡,百姓要想进出城门,需先验明身份来历。
“你们这车内都坐了何人?”
“回大人,这车内是我家大公子,我家大公子乃云州州判,其胞弟为当朝同文寺司监,还请大人通融。”
无拘拿出身份文牒,那城门守将接下文牒,只看了一眼。
“这车内只有陆大人一位?”
“还有我家大公子的家眷……”
“家眷都有何人?”
“我家大公子的……”
无拘不知该如何说明林晚倾的身份,他皱着眉头,甚是为难。
“是本官的夫人。”
林晚倾听到身边的男人说道,瞬时看向他。
她手心出了一堆汗,而陆航之似乎是感应到她的不安,也收紧了自己的掌心。
他的存在宛若一枚盾,为她挡下前方所有危害。
林晚倾长呼了一口气,而此时外头的人突然道:“下官冒犯大人,您的夫人不能出城,尤其是您夫人腹中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