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静请他上座,暗自打量对方,果然入段仲鲲所说,空有名头没有实权,怕是连一天兵都没带过,不像武将,倒像文臣,“李将军这话有意思,不知你奉谁的命,援兵为何?”李山一顿,“自然是奉君之命,陛下看重沧州战事,特派三万兵援助沧州军反攻谟羯兵。我们也是到了信城才知蓝城主已带兵击退谟羯,不愧是将门之后,老越国公之孙,将门虎风,在下钦佩。”
“奉君之命?汴梁那位谋权篡位,也配为君?”
李山叹气,“成王败寇,改朝换代常有之事,我为朝廷办事,为国办事,龙椅上做的何人,于我而言,没什么不同。”
“为璎世子这个逃兵办事你也问心无愧?你可知他在沧州即将沦陷之时弃城而逃,甚至抛妻弃子。”
李山早知璎世子非良善之人,不曾想他竟做出这等背信弃义之事。“蓝城主以他妻子要挟,难道就是君子所为?”蓝静耍无赖:“我可没说我是君子。”李山一滞,洪生拍手,“是啊,我阿娘是小女子,可不是什么君子。”
蓝静笑盈盈看着他,“我是小女子不配为君子,你是男子,男子自当以君子立世,你看看自己,胸无点墨,说话便狗屁不通,接待客人这点小事都做不好,这个月就别去军营了,回房里读书。”洪生不愿,嘟囔着求饶,蓝静语气凉凉道:“别怪我不提醒你,再过几日小润就要回来了,你以为你写那些功课够抵几个板子?”洪生当即火烧屁股跑了,边跑还边嚷嚷,“阿娘你怎么不早说!”
“小子无状,李将军见笑了。”
李山笑着摇摇头,“稚子赤忱,何笑之有。”
“不小了,跟我站一块喊我娘会被外人笑话。”
李山顿时羞煞脸,背着人欺负人孩子,以大欺小,还被抓包,着实羞愧,他起身,实实在在给蓝静道歉,“在下无状,方才所为,实在失礼,我愿亲自给小公子赔礼,还请见谅。”蓝静是别人进一步她就进两步,这人一退,她反而不再好计较,“小孩子家家,睡一觉就忘了,也是他挑衅失礼在先,此事便过了。”
“那不知,蓝城主如何才肯放泰王,才肯放璎世子的妻儿,让我带回去交差。”
“我不是让红儿传话了吗,让他亲自来,他自己的妻儿都不敢亲自来,派个外人算什么事。”
李山只好将香囊取下,“还请蓝城主看在旧人的份上,莫为难在下。”
蓝静打开一看,是一枚四爪盘龙半山水玉佩,“倒是无价之宝,这玉佩是四爪龙,皇室?我可不记得皇室里有哪位旧人,是了,你是长公主驸马,可惜,我与长公主并未见过,也无情谊。不过这玉佩也抵一人,我卖个好,随你挑,妻儿都行。”
李山疑虑,不知蓝静是真不认得还是故意装作不认得,但无论哪种,都足以证明此人在她心中并无份量,不禁黯然叹气。
其实蓝静所提办法已经解决他的难题,只要将璎世子的儿子带回,以璎世子的性子,也算是完成任务,他也会将长公主还给他,但诚如长公主所言,她的存在就是把柄,璎世子会一而再再而三以此要挟他。
“蓝城主既然不喜欢以人情交换,喜欢交易,不如我们就来场交易吧。”
“不知李将军想以何交易?”
“就以我带来的三万兵马如何。”
蓝静也想不到李山竟以此交易,大为诧异,“三万兵马,就为了换璎世子的妻儿,你到底有什么把柄在他身上。”李山道:“我的妻子,书玉长公主在他手里,我也是无可奈何。”
她摇摇头:“璎世子再看重其子,也知三万兵马和稚子孰轻孰重,你拿三万兵马与我换,他就更加不会放过长公主。”
“所以我的条件是,你帮我救长公主出来,我把三万兵马给你,向你投诚,雍州城主投诚,边疆之主投诚。”
她不再做笑,诚然,她从未掩饰过自己的野心,但一般人就算知道她所做的事也不会想到她意在皇位,更别说一个远在汴梁的无权将军竟可以凭细枝末节觉察,以方才李山表现,不像是能想到这些还提出此大胆想法的人,“是……长公主教你的?”李山微微动容,极快掩饰过去,但还是给蓝静捕捉到了,不等李山说话补救,蓝静道,“还真是她,长公主深在闺中便可体察天下事,这样的人物我还真想见识下。”
“这么说你同意了?”
“我想知道你打算如何把这三万兵马给我,我才能知道这交易能不能做。”
李山一愣,竟不知如何说,蓝静疑惑,“长公主没和你说?”李山道:“我忘了问。”
“……”
“她若同意,问你如何把三万兵马给她,你就是你不知道,我忘了告诉你。”
李山不解:“为何要这么说,这样说万一她就不答应呢?”书玉笑了:“不这么说,你一个无实权的将军知道怎么把三万兵马白送给她?”李山摇摇头,她又道:“鱼饵放下,她不舍得不上钩,至于上钩后如何脱身就是她的本事了,她若这点本事都没有,我们投诚于她,迟早也没有好下场。”
李山道:“真投诚?”书玉点点头:“如今天下局势,南北轩辕,北轩辕容不下我们,南轩辕无暇顾及我们,就算我们回到南轩辕,左右不过又回到从前的日子,各地四起反动之声,我们有名无权,最易被人作筏子,独雍州特别。”李山道:“有何不同?”书玉道:“雍州女子掌权,独这一份就与他人不同,蓝妹妹要掌权就要比寻常男子还艰难,她既然能做到,就说明她不仅有实力也有气运,有气运者,天地助之,多少惊世之才夭折路上。”
“更为重要的是,她是女子,她需要更坚定的人跟随她才能维持她的地位,同性者是其天然维护派,当今世上,男子掌权,她若身边皆是男子,终于一天,为了维护男权地位,她终孤立无援,所努力的一切只能拱手让人,我赌她,想要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