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争春的话音还未落下,就见隔壁院落走来位提灯小婢,那素衣荆钗的女婢年龄不大却姿容不俗,一路碎步走在月影下的石径上,竟是连裙摆都未荡开涟漪。林争春和猞猁不约而同望向那灯影摇曳的阁楼,一个婢女都有如此风采更对隔壁主人好奇了些。
小婢觉察到了异样的注视,侧身望着爬墙的林争春问道:“你是何人,何故攀墙窥探!”一开口声音清脆,如碧珠落盘。
此刻的林争春穿着睡袍披散着头发,一副人畜无害的样子。她对小婢说道:“我是住你家隔壁的。你家主人好兴致,这个时间还在听戏。可你们不看时辰吗?你们不睡觉别人也要睡觉啊!”
小婢蹙眉自语:“隔壁不是一座空院子吗?什么时候住人了?”说罢,她又朝林争春走近了些,微微欠身行礼道:“万分抱歉,我家主人最近迷上了秦川梆子,正在改剧本。兴头上了,也管不了时日几何。你多多包涵,如果受不了,就另寻住处吧。”说罢提着灯走人。
林争春看着趾高气昂的背影越走越远,讪讪自语:“好大的派头!你当在草原啊,大晚上不睡觉瞎叫唤也没人管!深夜扰民,没公德心。气死我了,居然敢叫我搬走?!”
随着林争春气场越低,周围寒气骤聚,转瞬间她所在之处便凝雪飘落。
林争春正想对他们吼两嗓子以示抗议,却听身后院落传出一阵笛音,笛音渐厉渐急渐高亢,如腾龙破云、万箭穿心,透尽杀伐之气与威吓之意。
萧凌寒在吹笛,在警告深夜扰民的邻居。果然,在收到乐音警告之后,丝竹之声戛然而止,摇曳的光影也归于静止。待隔壁安静片刻之后,萧凌寒也停笛罢曲。
林争春呼了口气,对肩头的猞猁说道:“萧凌寒出手就是干净利落,走吧,咱们回屋睡觉。”
猞猁蹲在林争春肩头,由着她三两下顺着树干爬回地面,终是忍不住地说道:“小春,萧凌寒的师父萧钰是龙君霁悟的徒弟。”
林争春:“那又如何?”
猞猁:“龙君霁悟是你大伯母的同期。”
林争春吐吐舌头,心想她都没机缘见那传说中的大伯父与大伯母。她道:“那又如何?”
猞猁:“我也只是你大伯母的灵宠。”
林争春:“哦,那又如何,你还是我爹的徒弟了!”
猞猁耐着性子说道:“因为有这层关系,这些个人情世故,你来帝国历练才这么容易进监察司。不管在什么场合,你都不能直呼萧凌寒的名字。私底下,你该叫他一声萧师兄或者萧哥哥。如果有其他监察司门人在场,你就要恭恭敬敬地叫他掌司大人。不然,你来帝国历练什么了。”
林争春嘟嘟嘴,说道:“知道了,真啰嗦。这不是只有你我两人吗,要是有旁人在我也不会这样叫他。”
猞猁幽幽地睨了她一眼欲言又止,入职监察司当然用不着她大伯母的人情,林争春来帝国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跳下地,跟着她跑进房间。房门关闭,油灯熄灭。
猞猁蹲在软榻上看着林争春扑上床,蹬掉鞋袜直接掀开被子就要睡觉。猞猁蹙眉道:“你今天又不冥想?!”
林争春打了个大大的哈欠说道:“吃得太饱犯困,今天就不修行了。爹爹说了,修行随心,不必强求。”
猞猁痛心疾首:“你爹爹的时代过去万年了,他在云梦泽时躺平吸灵力。可现在是地星修复期,灵力枯竭,你若不进入冥想境便吸纳不了灵力。你的凡躯很快就会消亡的!”
林争春在被子里扭动了下身体,似在调整睡姿,她道:“我二爹爹说修行的目的不在凡躯不朽,而在顿悟大道。你不让我睡饱觉,我哪来的精神去顿悟。睡了,睡了,有什么事等天亮再说。”
话还未落,便听见轻微鼻鼾声。猞猁叹了口气,想它当初在波波谷的时候也是躺平吸灵气,如今地星生态对于修士来讲太难了。它跳到林争春腿边,寻了处又暖又软的地方趴下说道:“还得去云梦泽啊,你这样懒,靠你自己开悟不知到猴年马月了。”
林争春不满的扭动了下身体,一手搂过猞猁抱着它说道:“你真啰嗦,我二爹爹说了,当人也挺好,我二爹爹说了我要是喜欢帝国就多呆几年不用着急回昆都。”
猞猁见她这幅没心没肺的模样,除了叹气还是叹气,心想林二是不忍泽浣因你伤心才说这些话的。世间之人从未见识过长生还求长生,更何况是曾经的诸神列仙,下界之后有几人能坦然面对生死。对于林争春而言,最好的修行规划便是进入云梦泽开悟,再去北冥渊闭关。
林争春虚眯睡眼,似洞察了猞猁心迹,她嘀咕道:“尘世攘攘,皆为道场。何必执着一个云梦泽?!爹爹说过,修行没有捷径,凡是走捷径得来的修为都会反噬自己。”
缩在她怀里的猞猁失笑,心想这丫头还是太年轻,看不清事物的本质。若能进入云梦泽,这个下界仅存的灵力场,那捷径便不是捷径而是机缘。就像猞猁自己,五百年躯体不腐的修行开端是闯入波波谷泡澡,捷径亦或是机缘,没有区别的。
隔壁院落房间房门打开,几个小婢子掌灯而出,站在石径外明路。再又是几个丽人手抱各式乐器走廊道离开,待乐师、伶人走完,一簇灯火才由远及近游走至门前。一身瑰色长裙的女子走了出来,女子云鬓坠钗,腰佩禁步,莲步轻盈间长裙蔽足。瑰裙女子手提四角宫灯站在门外,略微弯腰、眉目恭顺地等待来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