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马有灵全然不需要泽尔指挥,泽尔自然也不知道这条路线以及身在何处。他巡视四野,群山如黛,雪似白绫绞碎万物、吞噬生机。
泽尔来自昆都,长驻西帕高地,加上有冰缂战衣护持并不惧怕这种极端天气。谁知前方雪幕中忽有灵光闪现且杀意腾腾,坐下骏马嘶鸣一身,前蹄离地想要掉头躲避,无奈后驱发力过猛,紧急制动导致重心失衡,打滑摔地。猞猁率先跳了出来,再是泽尔落地滚了几圈也站起身。
那根缚仙绳到底没显示仙灵威力,因为躲在雪幕之后的萧凌寒看见了猞猁及时收手。他直勾勾盯着长袍裹身,头衣掩面的泽尔,缚仙绳在手,将要未要的出击中敌意依旧。
猞猁变成木桐子挡在他面前说道:“你快住手,他是小春的哥哥。”
“哥哥?!”萧凌寒眉头深锁,他从不知道昆都的主人还有男性继承人。
泽尔走向他,解开头衣,露出戴着蕾丝眼罩的面容对他说道:“你就是监察司掌司萧大人吧,我们家小春给你添麻烦了。认识一下,我叫林铛!”
萧凌寒回想当初昆都派了个林争春进入皇都,不久就爆出了巫士贩卖羊首妖案,等他们进入蜀州调查才发现背后有更深的隐情。蜀州改币制也好,羊首妖案也罢都只牵连沙海和南召。可今天川西以西的木雅地带发生异常天象,让他开始关注昌都。牵扯面越宽,他就越觉得幕后主使体量越大。如今连林铛都过来了,让萧凌寒更加肯定自己的猜测,那就是幕后或与昆都有关。
萧凌寒问道:“你们怎么会在这里?”他看向木桐子:“你不是跟小春在一起吗?”
木桐子如实答道是因观测到了此间异常天象故而前来查看。
泽尔觉察出了他的戒备说道:“是我父亲让我过来找小春的,她第一次离家做事,家里多少不太放心。”
萧凌寒试探道:“所以你和木桐子约好在这里碰头?”
木桐子:“当然不是,我也就比你早来半天而已。”
泽尔回想林书翰的交代只说帮助姑父完成蜀州易币的事情,他没想透露更多内情给萧凌寒遂道:“我从沙海过来,碰巧遇上天象异常。”
萧凌寒:“你不是从昆都出发的?”
泽尔:“我在西帕高地,只能走沙海路线。”
萧凌寒:“沙海进昌都的商道好走吗?”
泽尔支吾,他坐飞行器过来,如何知道商道好不好走,含糊着回答:“天险难越。”旋即扯开话题:“木桐子你现在就回小春身边,我去成都府拜访姑父、姑母之后再来找你们。”
木桐子看看两人说道:“那…你们有话好好说,以和为贵。”说罢余光瞟向萧凌寒手中的缚仙绳。
萧凌寒收起宝物,说道:“那是自然!林兄第一次来帝国吧,我当然要尽地主之谊。”
泽尔淡淡一笑,他不想跟这个领地意识强的世子争个主客,说道:“那就有劳萧大人了。”他打了个响指,骏马跑至期跟前,他翻身上马伸手递向萧凌寒说道:“我们快回去吧,蜀州易币之事刻不容缓!处理得当,可四两拨千斤。都是父辈们的安排,希望我们合作愉快!”
萧凌寒说道:“可我并未收到京畿的通知!”
泽尔:“据我所知监察司掌司在外有绝对决断权。你真的需要等京畿官驿层层盖章的文牒指示才能办事吗?”
监察司是独立于帝国官僚系统之外的执法机构,不受公函文牒等政令制约。萧凌寒心生戒备,对泽尔毫无信任可言,他坚称:“我没有接到皇帝陛下的任何指令。你从昆都来是贵客并非帝国衙司公职人员,没有理由插手州府庶务。”
“哈!”泽尔收回手,半是无奈,半是可笑地讽刺道:“万万没想到你是如此谨慎的人!那我就先回成都府见过我姑姑再说吧。不过话说回来,我哪怕作为一个末端外围人员去接触下沙民,也有些用处吧!”
一旁的木桐子不无担忧地看着两人。
萧凌寒一手拉着缰绳施力翻身跨马坐在泽尔身后,说道:“你不要多想,我没有质疑你的意思,只是没有陛下指令我不敢随意差遣你。”
木桐子拉着他的道袍边,开口劝说:“萧道友言重了,我家大师弟常年在西帕高地护商,要说跟沙民打交道没人比他更合适了。”
泽尔附身对木桐子说道:“无妨,我相信萧大人会改变对我的看法选择与我合作。你快找小春,不要让她遇险无人应援。”
“是!”木桐子转身冲向风雪,缩身成小团猫借着风势飞行离开。
泽尔对骏马说道:“带我们回成都府!”
“等等!”萧凌寒压着马背缰绳说道,“我在木雅发现了吐蕃人的踪迹,我想再探探他们来了多少人,留在木雅干什么!”
泽尔呼了口气,责怪道:“你不早说!”离木雅最近的吐蕃据点在昌都,昌都是贯通西南商道的要塞,泽尔一心想恢复西帕高地繁荣,要承接其父衣钵解决沙海问题,昌都至关重要。
越靠近木雅,雪越密,风渐消。两人担心被吐蕃探子发现,故而弃马潜行,于坡地附近看见牧场外围扎了不少帐篷,支棱着的旗杆上悬挂着髑髅旗帜。泽尔心中咯噔,从那髑髅描绘手法上看与阿古丹后背纹身接近。疑惑时,又听见似歌似啸的喊声从牧场中央传来,抬头再看牧场上聚集了不少人,似列队般上下移动。
萧凌寒掏出单管望远镜边看边困惑:“他们在干什么?在操练吗?”
泽尔闻言一惊,从其手中夺过望远镜一看才知,是牧民在修复草场。他们先是背着混合土倾倒在裂缝密布的地皮上,男女老少再列成排用双脚踩踏新土,夯实地皮。他们在劳动又不是单纯在劳动,他们步调一致,动作统一,他们迎着风雪载歌载舞,竟像过节一样欢快。
泽尔叹了口气,将望远镜递给萧凌寒说道:“他们不是在操练是在修复草皮,至于他们到底是木雅人还是吐蕃人,我看不出来。”
萧凌寒从怀里摸出图鉴,一边看一边做对比说道:“有吐蕃人也有木雅人,男女老少都有,还真不是在操练!”他又观望了片刻,收拾东西说道:“我们回去吧。牧民者,务在四时。有他们在,木雅牧场才不致于荒废。”牧民还在源源不断搬运新土,脚踏夯土,他们的歌声也越发清晰的随风传来。
泽尔:“你说得对,没有他们就没有人气,再好的地也会废掉。我们也该回去干自己在行的事了!”
萧凌寒盯着覆盖在他脸上的蕾丝面罩说道:“你要以这样的打扮进帝国吗?”
“我这样打扮怎么了?”
萧凌寒:“江洋大盗才戴面罩!”
泽尔懒得理他,敷衍道:“你就当我有面疾不能吹风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