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擎低头看手机:“小叶子回我了,他们元旦坐高铁回苏溪市,阿鸩,要不你开车去?顺道载他们一程,也就三个小时的车程。”
“行,那你跟他们说定,我到时候去接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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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擎坐在驾驶座上,气得吹胡子瞪眼,“有你的,我现在身兼数职,连司机都做了,你给不给我加工资?”
宋温峤疲惫地捏了捏眉心,他看了一晚上资料,白天还有公务要处理,眼下听钟擎抱怨,只感觉耳边嗡嗡嗡,烦得要命。
“人来了。”钟擎望向小区门口,下车替叶荟清放行李。
车门被拉开,叶荟清的脸出现在宋温峤面前,他眨巴着大眼睛,问道:“宋大哥,你不坐副驾驶吗?”
“你坐。”宋温峤看向他身后的秦少淮,今天没戴眼镜,穿了件高领毛衣,外套挂在臂弯里,手里提着一个纸袋,神情依旧很冷淡。
宋温峤说:“秦教授早。”
秦少淮表情淡漠说了声早,然后坐进车里。
叶荟清坐到副驾驶上,怀里抱着一袋零食,钟擎立马说:“阿鸩的车里不能吃东西啊,小心挨揍。”
叶荟清忙不迭点头,心里嘀咕个没完,能车震不能吃东西,假讲究真流氓。
秦少淮刚把三明治拿在手里,闻言放回了纸袋里。
宋温峤把电脑合上,低声问:“还没吃早餐?”
秦少淮神色镇定点点头。
上次见面的时候又吵又闹,最后却抱在一起,宋温峤还替他擦眼泪,秦少淮现在想起来也觉得十分难堪,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
宋温峤问:“我也还没吃,有多的吗?”
钟擎从后视镜里看他,做了个怪表情。
叶荟清猛回头:“我有饼干,我还有牛奶。”
宋温峤伸手接过,说了句:“谢谢,想吃东西就吃,别听钟擎胡说。”
秦少淮把三明治重新拿出来。
叶荟清笑眯眯,钟擎叹气道:“我可真是服了,可真有你的,都坐好,出发了啊。”
没人搭理他。
宋温峤吃了两块苏打饼干,把牛奶收起来,又再将电脑打开。
秦少淮吃东西斯文,嘴唇上半点酱汁都不沾,宋温峤手里在回邮件,余光却瞟着他。
宋温峤恶劣地想知道,这张冷清不见笑的脸上,如何才能再见那涟涟的泪水。
车里太安静了,只有叶荟清嘎嘎吃东西的声音,钟擎起得早,困得要命,随口说:“这路上好几个小时,谁讲个故事来听听?阿鸩?你先?”
宋温峤看了一眼秦少淮,问:“秦教授今天怎么没戴眼镜?”
秦少淮惜字如金道:“平光镜。”
宋温峤笑了笑:“秦教授听过祁女装瞎的故事吗?”
秦少淮把吃完的垃圾放进袋子里,用湿纸巾擦干净手,缓声说道:“那就讲祁女装瞎的故事。”
众人安静听他讲。
“大晁国有祁姓女,生于富贵人家,养于深闺后院,及笄之年跟随祖母回故乡省亲,与当地一位穷书生相识相恋,其后不顾家中反对,与穷书生结为夫妻。”秦少淮拿了瓶牛奶出来,拧开喝了两口,继续说道,“好景不长,书生乡试屡次落第,祁女带来的嫁妆也逐渐耗尽,两人收拾了为数不多的细软,卖了城里的宅子,回到乡下过起了男耕女织的生活。书生与祁女吃不消日晒雨淋的苦,尤其地里的劳作令他们苦不堪言,祁女自小娇生惯养,更是不习惯,他们逐日争吵,感情也越来越差,直到有一天,祁女在田里摔了一跤,磕到了脑袋,醒来之后便再也看不见东西。”
钟擎问:“装的??”
叶荟清扬拳头:“别插嘴!”
“无论是出于何种原因,或许是曾经两人相爱,或许是丈夫的责任感,书生挑起了家庭重担,自那之后,祁女再也没有下过地。”秦少淮说,“后来的某一日,祁女重见天日,那时候的祁女体会到了当瞎子的好处,不用承担劳作,书生像从前那般对她温声软语,于是她做了一个惊人的决定,她决定永远扮演瞎子,来维持当下的生活。”
宋温峤道:“书生每日晨起会将早饭端到房里,然后去田里耕作,祁女无所事事,终日坐在窗边看风景,或是看书生从前那些书籍。”
钟擎骂:“别插嘴!”
叶荟清吐槽道:“故事讲完了,不算插嘴。”
“这故事其实还没完,还有另一个版本。”秦少淮说,“其实祁女从未瞎过眼,她从一开始便在装瞎,而书生早就发现了真相,祁女装瞎,不方便出门,书生虽然要承担更多的劳作,却也因此获得了更多的自由,他们一个装瞎,一个装傻,再也不像从前那般亲密无间,却勉强为这份感情续上了后半程。这个典故告诉我们,哪怕是夫妻之间,也该彼此保留,相互包容,才会长久。”
宋温峤问:“之前听乾帝阴阳碑的典故,也觉得乾帝是个负心汉,可如今再来解读铁杖开花,却是一段可泣的姻缘佳话。祁女装瞎的故事还有另一个截然相反的版本,秦教授听过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