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秦爷已经是近七十岁的年纪,还能在背后左右万氏的所有重大决策,靠的不单是头脑、体魄,更是从年轻时一步步累积下的寻常人遥不可及的人脉。
他眼光毒辣,喜恶刁钻,在商场上可谓具有点石成金的能力。其他人断料想不到,近些年来他来往得最频密的晚辈,不是与他有亲的任何一个,而是在一场葬礼上结识的宋家小少爷,宋思禮,卖棺材的宋棺。
秦爷前前后后介绍过不少朋友给宋棺认识,于他来讲都是长者,分布不同行业,宋棺朝早陪着饮茶,夜晚帮着挡酒。
对这些只当自己已经是一只脚踏入棺材的生意人来讲,白事无须避忌。更何况宋棺虽身为后生,个性却世故圆滑,识得躲风头、避锋芒,谦虚得来又会打点。混在长者堆里,他得到所有人钟意。
就连宋家人,都只当他是个卖棺材的,以为他平日结交的多是一些行将就木的不幸人。实则他日常出入的许多地方都有极高的门槛,且不是光花钱就可以进得去的。
这时秦爷准备下山,叫司机载宋棺一程,路上聊起万氏的工程。
“思言打着你的旗号叫我给他一次机会。他平日不是不肯认你这个细佬吗?怎么这种时候又晓得沾你的光?”
“我猜,他来找我之前没同你讲过吧?”秦爷摇摇头,“呵!他不讲不是怕你不钟意,而是太骄傲,在你面前弯不下腰!”
“不过,豪门手足相残我见得太多,在巨大的利益面前,就是亲生血缘也可以割让,你倒不必难过!”
“我没事啊。”宋棺淡然地笑了笑。
“那就好!那顺便你就帮我同你大哥和宋老爷讲一声,那单工程,我不会批给宋氏。”
“本来呢,这单工程万氏单独接下来也应付得起有余,只不过里面有些碎骨头,嚼起来又费时又费力,我情愿将万氏的弹药储起来做其他事,所以才打算掺和其他人一齐玩!
“说得好听是找搭档,讲白一些就是找个跟班!虽说是碎骨,都要牙够利害才行啊!宋氏在这个领域上经验是零,咬不动的!”
“你叫我代为通知,不就是想创造一个机会,令宋家见识一下我的社交圈子比他们想象中厉害。秦爷你这样为我,我又怎会不明白啊!”
秦爷眼中透露狡猾的笑意,“我讲过要帮你铺路,就一定会照做!我知你的脾性,你自己不想做的事,没人可以逼得你去做!你也知我的脾气,同样的说话不钟意讲两次!今天同你讲的,你返去好好想一想,尽快给我一个答复!”
趁着宋棺下车之前,秦爷似笑非笑地又说,“得我赏识的几个老虎崽之中,你的牙齿都算厉害!思言咬不动,可能你可以呢!”
宋棺将运动衫外套甩到自己一边肩膀上去,用手指勾住,慢慢地往合欢巷走。
远远望见就在与和鸣街的交叉口,商商戴着墨镜站在那里,正面对着一部夹公仔机器。
她气质过分阴郁,与趣致可爱的机器相差迥异,宋棺走近了发觉,尽管有墨镜遮挡,却也还是看得出她一脸虔诚,只是未知她到底憧憬着公仔中的哪一只。
“今天不需要帮人对付哪个仇敌吗?这样得闲!”宋棺在她身后问。
投币口旁边放了一个用来装游戏币的塑料筐,已经几乎空置了,币只剩下三个,够玩最后一局。
而她双手空空,显然无所收获。
“惨成这个样啊?”这一句指的是她游戏的残状。
谁知她说,“铺头被烧了,暂时做不了生意。”
“呵!说得好似你那间铺天天都开一样!”
“等阵!铺头被烧?!”顿时连头发都几乎竖起。
商商懒洋洋地看他一眼,“光天化日趁我同徐叙在铺头的时候泼煤油锁铁链放火,你觉得很值得担心吗?”
宋棺即刻松了口气,“那就一定不是Father Joe返来找你算账啦!”
藏在心里想的是,虽则她抓公仔的技术钝,她抓人心思却总是敏锐。
“哎!等我打救你啦!”将商商挤开,宋棺回头问一句,“拿什么来交换?”
她是将士,从来不需骑士来打救,说与她交换,其实是想给自己一个下台阶。
商商这才注意到他原来穿了一身运动装,气息闻来似乎是刚出了一身暴汗后过来。
“你刚跑完步?”
“你自己一个人应该不会去,你阿妈不像是有做运动的,陪你阿爸也不可能,陪你阿哥就更不可能。”
商商抬手看表,“算时间......你应该是早上五六点就开始跑了?陪长者?客户?”
宋棺无可奈何地笑出了声,索性转过身看她,“当你猜对!那正好!我有件事拿不定主意,你帮我斟酌看看?”
碰巧听得叮咚一声,机器忽地闪起五颜六色的光,商商瞄见他背后机器里滚落出一只公仔,黑头黑脸,有细长的身体和四肢。
宋棺的表情看来很骄傲,“其实这种机器,夹不夹得到都是或然率的问题而已!你前面已经喂它吃了那么多了,是时候吐点甜头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