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怎么介绍自己的?”商商问。
“他没有说自己的姓名,只说是某位先生的私人助理。而且他言辞之中让我意会到,如果我打算接受他的提议,对他和他背后雇主的身份最好不要深究。”
“我计算过,在当时置换人工耳蜗的钱可能需要我日夜兼班,至少开够五年的的士,这还是在我们没有任何其他大项开支的情况底下。更令我烦恼的是,从那次高烧之后,我儿子的体质就一落千丈,三天两头生病,次次都是需要进医院找医生的大病。我太太几乎累垮,我也没办法日日开工,吃穿用度全都要省了再省,用去支付儿子的医疗费。”
“终于有一天我太累了,深夜驾车的时候差点阖眼撞上灯柱,我知道再这样下去连我都会出车祸!如果我倒下了,我整个家就会散!在那天晚上我决定接受那笔钱。”
“那根本是我无法拒绝的金额,只要收下我们一家从此可以生活无忧。我可以买下一个的士车牌,联同几个司机一起驾车,我可以有大把空余时间照顾儿子和老婆!我们可以不用等到每年大时大节才舍得去吃一顿海鲜大餐!”
“商小姐!我知道我对不住你一家,对不住那个细佬女!是我自私!在当时我试着说服我自己,那细佬女已经离开人世了,我就算去警局说出真相也换不回她一条生命了!我甚至告诉我自己,那个驾车的男仔还很年幼,他可能没料想到会有这样的后果。他是错了,但我应该给他机会去改过!如果我将真相说出来,可能也会毁掉他的一生!”
商商放在餐桌上的一边手紧紧地抓在桌布上,若是松开,她担心会克制不住自己想去握紧就摆在手边的那把餐刀。
她尽量稳着声线去问,“我听诗慧说,你前妻坚信你儿子疾病不断是因为受到诅咒,不断劝你去警局说明整件事,而后来,你真的去过?”
“是!当我收下那笔钱之后,一家人的生活并没有像我预想中那样越变越好,相反,我同前妻之间的争吵越来越多,我儿子的身体也不见变好。虽然我是够钱来支付他的医疗费,但他几乎每个月都有二十几天在医院出入。我前妻坚信是因为我造的恶业被佛主惩罚在儿子身上......”
“说出来你可能不信,其实我也一直良心不安,收了钱之后我经常发梦,梦到车祸现场,梦到那个细佬女质问我为什么不救她?为什么不为她伸冤?我的精神比以前劳累驾车的时候更加疲惫,所以我下定决心去警局。”
“但是事情再一次与我预想中不同,我以为警察听到我的供述之后,会将这件事翻出来重新查过,真相很快会水落石出!但其实,他们听到的时候,反应很平淡,似乎觉得我是痴人说疯话,我讲的一切都只是我的臆想!”
“他们甚至问我,是不是因为驾车太累产生幻觉?问我是不是因为儿子经常生病所以精神紧张才神志失常......”王德辉突然看向商商,“这令我发觉,事情比我想象中更复杂,背后的力量远远超过我当时的预估!”
“你认为警察是故意不接受你的供词?”
“可能是,也可能不是。但有件事很确定,当时主动去投案的那个司机十分清楚车祸现场的情况,能准确地说出是几点几分出事的,几次撞击的前后顺序是什么,以及那个细佬女的情况变化。警察从那个司机口中得知的事故细节,比我所能讲出的更加精细!”
“那细佬女出现在车上的原因呢?”商商不忿地问,“既然他说自己是司机,那个细佬女为何会出现在他车上!”
“他向警察说,他本身是独自驾车下山,途中遇到一个细佬女坐在马路边上哭泣,他上前问原因,那细佬女说自己同家人走散了,又不认识回家的路,于是他邀请那细佬女上车,打算送她返回家中......”
“那为何她当时没系安全带?”商商的眼神望着他,恨不得将他同那个自称是司机的人千刀万剐。
“......警察说他们也问过,那司机说是细佬女自己不肯系,他就由得她去了......”
商商忽然大笑起来,越笑越恨,越笑越伤,直叫王德辉恐惧。
她问他,“你收下那笔钱,是为了帮你儿子置换人工耳蜗。那你知道我是怎么确认在航班上死去的那个男仔不是你的儿子的吗?”
“因为他的听力是正常的,尸检之中没有发现他有装置人工耳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