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阿胡被惊得良久发不出声来。
“你,你!”
“我并非什么善人,但也不想无端利用你。”李顺琼起身,放了几锭银子在案上,“你说的这些于我有益,大抵是要用它来做些什么的,这算是谢礼。”
“不行!”六阿胡忙道,“你说出去了,孙家和燕家都会找我麻烦!那个时候我便必死无疑了!”
李顺琼闻言又掏出几块金子叠在那银子上,金灿银亮,看上去颇为诱人。
“不够?”李顺琼看着六阿胡明显变僵变缓的表情,又添上一块。
她见六阿胡额上依然渗出冷汗,指尖微微一动,像是只快上钩的鱼儿。
“其实若你执意不肯答应,我可能……也是要说的。”
李顺琼伸手叩着那些金银,发出清脆愉悦的撞击声响:“不过你放心,我不会让他们察觉到是你。孙家既然用了燕家的法子,售出去的那些瓷器难道不会被燕家看到吗?”
“各大家之间虽然售货渠道不一,也约定俗成的不购买别家瓷器,可也难保不会被燕家发现一回。”李顺琼缩回手,看着那一堆摆放在案的金银,俏丽的眉眼微垂下,好似弱柳,可眼神又分外冷锐,宛如利刃。
“就当我从你这买了个消息。”她的声音轻慢柔缓,只听音调,还以为她在安慰人一般。
六阿胡见她欲转身离去,连忙拄着拐杖走了几步:“你究竟是谁?是要挑起燕孙两家斗争吗?”
李顺琼陡然间灵机一动,背对着他挥了挥手:“我?自然是银山楼的人。”
六阿胡不知这“银山楼”,嗫嚅几句,到底是没再出声,心里却暗暗记下了这三个字。
——
回城时,寒风阵阵,李顺琼被吹得一抖,不禁抱起双臂打了个哆嗦,
她们顶着冷风走,故而一直低着头,直至耳朵隐约听见“李顺琼”三个字时才疑惑地抬起头来。
那声音愈来愈近,愈来愈大,在她眼中突然出现一抹黑色身影。
他焦急地奔走在长街上,额角上已然布满湿汗,双唇紧抿,脸色惨若白纸。往日沉淡的眼眸里此时却充溢着焦急与阴翳,衣角翻飞,金铃摇晃间,他已寻了四五家商铺,正欲继续寻下去时,一抬眼却看见李顺琼正在长街尽头,一脸疑惑地看着他。
霎时间,他心里一松,整个人顿在原地,眼神呆滞,愣愣地盯着她的脸看:“你……”
可嗓子已经被他喊得半哑。
李顺琼提起裙子奔过来,见他一副脚软的样子连忙扶住他的身子,从袖中摸出一个帕子递到他手旁:“你怎么了?”
她瞧见他眼尾的那一抹红,陡然怔住。
“没事。”邱韫之轻轻舒出一口气,那双冰冷的手下意识的握住她,隔着那软滑的绸缎握得愈发紧起来,绸帕被压得皱褶一片,不成样子。
李顺琼感觉得到他现在的情绪更像是一种劫后余生的庆幸,身体微微发抖,眼睛定定地看着她一刻不离。
她张开那只与他相握的手的五指,又轻轻握住,贴住他的手背,如此反复几次,像是一种无声的慰言。
邱韫之的目光从她的脸一点一点挪到这两只交握的手上,半晌,才闷闷说出句:“找你好久。”
“找我?”
“嗯。”邱韫之缓缓放开手,抓走她手里那条帕子,伸手一点点抚平后,还给了李顺琼。
”为何找我?”李顺琼直视着他那双躲闪的眸子。
邱韫之本想低头避开她的视线,却看到了她另一只手上沾上的泥渍,还有裙摆上的淤泥。
“你怎么了?”邱韫之迅速抓起她的另一只手细看,嗓子嘶哑,“可有……受伤?”
“致尧。”李顺琼摇摇头,抽出手来,“为何找我?”
邱韫之艰难地抬起眼:“我以为你不见了。”
“客栈,张氏商行,李家铺子你都不在,我寻了整个栾州也找不到你。我怕,”他的话猛地一顿,目光下移,再次避开李顺琼的眼神,“怕银山楼的人来害你……怕我害了你。”
“你……”邱韫之迟疑一下,还是把想问的话吞了下去。
“你想问我去哪了?”李顺琼看着他明明一副怕得不得了的表情,还是要硬生生地憋下去,实在憋屈得很,终于忍不住弯起嘴角,“想问就问,憋着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