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成年男性那敦实矮胖的躯体上放本该是头部的位置,生出三张血盆大口,那三张肉嘴里还各自套嵌着数个蠕动的肉团,如同嗷嗷待哺的无毛鸟。肉团竟还套着更小的肉嘴,它们弹出脑袋相互纠缠,发出“沙沙沙”的噪音,如同正在进行无休无止的争吵。
伛偻女人闭上眼睛双手合十,喃喃道:“口舌之快不可逞,莫与他人争高低。”
宿主的欲望滋生出恶种,这名恶种在异变之前,恐怕就是个吵架总想压别人一头的人,这才异化出这么多张各执一词的碎嘴。
方才逃跑的疯孩很快就被另一个手臂处生长出铁链的恶种逮住了。疯孩好似不知道害怕,被铁链拴住后又自己跳起来,摔在雪里打着滚,嘴里喊着:“好热啊!我被烧死啦!”
这一摔,怕是脚趾头冻掉几根也感觉不到。
“他快冻死了,你们也不想现在就凭白死一个新娘吧?”盛襄这么对恶种说着,恶种就准备去点火取暖,盛襄摆摆手,直接搓了一团雪跑过去,用雪在疯孩身上揉搓。
“别怕,我给你降温,你又活啦!”盛襄以前看电视剧学到,冻僵的人只能拿雪揉敷,慢慢缓过来,万万不可直接靠近火烤。就好比冻透了的白菜萝卜只能放空气里解冻,要是直接放在火边暖,顷刻就会化成一滩烂泥。
这二十来岁的小疯子,智商大概只有三岁,谁都不在乎的命,分化成了omega,还要被榨干仅剩的生育价值。大冷天竟也没人想到给他穿一层厚袜子。盛襄一通揉搓,疯孩渐渐平静下来,抱着盛襄的胳膊迷迷糊糊睡着了。
女人见小疯子被救了回来,愤愤道:“这孩子活着还要继续受难,倒不如埋在雪里,至少是干干净净地走!”
盛襄没说什么,对他自己来说,总还是先活下去更好。
天刚破晓,新娘送到。
经过一夜音速飞行,飞机一路开进室内的平台。室内的空间被分割成一间间井然有序的房间,看起来很像是一所普通的育婴所,只不过房间的门板用的是极厚的金属板,一星半点的声音都传不出来,走廊上一片寂静。
盛襄趁前头的恶种不注意,偷偷摘下典狱长交代的隐形镜片,镜片本身无法发出电磁信号。但这是一种高科技信号反射装置,只要压碎镜片,其上的纳米集成版受压损毁,最近的信号发射站无法检测到这枚镜片,便能获取到信号消失处经纬度范围的情报。
就在这时,一股极大的冲击力突然将盛襄轰到十米外的墙上,而走廊另一头的恶种有一对极长的变异兽爪,利爪收回,盛襄如同被抽了脊髓,软瘫在墙边,手臂和大腿上汩汩留着血。
另一个前后长了两对疱状眼球的恶种踩着一双高跟,“噔噔噔”走到盛襄面前,质问:“你在拿什么东西?”
盛襄摇头:“没有,我眼睛痒。”
“那不如挖了你的眼睛?”
“没有就是没有!”
那镜片极小,又是透明的,摔在地上后便找不到了。两个恶种看了一圈也确实没有找到任何可疑的物品,便打消了疑虑。
奈何恶种这种生物,不存在任何理性和信用,他们最大的乐趣便是看别人受罪。在他们看来,盛襄固然不能死,但在玩不死的前提下好好折磨一番,也不失为早班人的一桩乐事。
多目恶种故意说:“我找到你带进来的东西了,不听话的omega就要受到惩罚!”
盛襄有一双罕见的蓝眼睛,如果就这么抠出来,无疑会损毁他作为交易品的价值。
于是恶种去旁边房里拿来一支针管,按住盛襄,将未知液体注射进他的太阳穴,没过一会儿,盛襄便大叫起来。
“你们给我打了什么!?”
这样的反应让恶种无比受用,长臂恶种舔了舔那赤黑兽爪,动情地品尝盛襄的血,“啊!他真可爱,还是玫瑰味的,绝对的热门款。”
盛襄陷入了一片彻底的黑暗。失血过多导致他提不起精神,大概感觉到伤口处简单处理了下,然后浑浑噩噩地被送到了另一个地方,待他清醒一些,发现双手被高高吊起,脚下更没有着落。
那一针药剂剥夺了他的视觉,眼前并非想象中的漆黑,而是一片虚无,是用语言无法描绘的颜色。
时间被无限拉长。盛襄仿佛进入了一个非现实的空间,他看到了无数光锥。时间的方向就是光锥的方向,空间则是所有其他方向的集合点,空间与时间相互垂直,在没有引力影响的四维空间,所有光锥朝向一致……他回到了过去的一瞬间,同时也是现在的一个点,是他要去向的未来——
他回家了,妈妈来接他。
“盛襄。”
有人在唤他的名字,就在这里,把他拉回来。
标标准准的“盛襄”两个字,好像已经很久都没人这样叫过他了。
“你是真实的吗?”盛襄哽咽,“如果不是幻觉,请抱我一下让我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