枪械的力量比十头野狼更强悍，白雪连叫声都来不及发出就倒在了雪地上。

盛襄调头奔向白雪，他走得太急，整个人扑进雪地里，狼狈地匍匐爬行。

却也只能眼睁睁血融进雪中，一丝丝抽走最后的生机，来不及让它在怀里舒服地走，就连同尸体一起，消失了——

白雪化成萤蓝色的无机质光点，不着痕迹地被风吹散，似乎真的变成了一阵雪。

盛襄怀疑自己目睹了神迹。

但神迹换不回他的狗崽。

护林人赶到，盛襄哭诉他开枪误杀了犬神，对方一脸茫然无措。

和人的生命比起来，动物根本微不足道，所以不存在误杀动物这种说法。电站里，没有人能理解盛襄的痛苦，甚至连一句道歉都不觉得必要，这让他更加落寞，体力不支倒了下来。

辛普森、老拜伯、岳芳菲、奇迹……每个人对战争或多或少抱有不同的立场，记忆如潮水般涌来，盛襄恍然意识到，守卫开枪是出于对同类的庇护之心，本是良善的表现。但物种之间的差距无法用狭义的道德衡量，人类不会共情其他物种，正如恶种也永远无法共情人类。

生存就是一场不同维度上的正义之战。

这个认识说白了很浅薄，但对此时的盛襄来说堪称一种残酷的真相，意志的崩塌一下子让他的身体也无法坚持，很快陷入昏迷。

也不知睡了几天，盛襄醒来时，看到了一张绝对不会想到的面孔。

“肖恩，你醒了。”

“兰、兰登！？”

“惊喜吗？”兰登用湿毛巾滋润盛襄的嘴唇，“我说过，我们会一起离开雪原。”

盛襄坐直，“你不是应该在雪崩前就和典狱长一起乘飞机走了吗？”

兰登毫不避讳地直视他的眼睛，“允许你孤身犯险来工业城找我，就不允许我折返找你吗？无论最后能不能找到，我不做会让我后悔的事。”

大脑兴许是被冻得有些呆滞，盛襄缓慢抬头，不解地“啊”了一声。

金发的美少年展露出属于这个紧迫时代特有的直白：“肖恩，你还需要知道什么动机？我在报恩，亦或是——我在回应你的感情。两者你可以任意选择相信。”

-

从白塔被毁开始，《休战合约》逐渐形同虚设，各地爆发恶种动乱，辖区内的起义也接连不断。

工业城事变传到霍尔曼基地，再蔓延到全世界，一场针对感染者的围剿也拉开序幕。以霍尔曼基地为首的几大人类基地不再接受失丧环佩戴者，停止下发一切失丧环，对新发现的感染者无论感染程度一律采取人道死刑。因此盛襄和兰登不敢贸然进入大型基地，被迫在偏远的辖区住下。

他们一路流浪，最后选择一个名叫“奥德赛”的海边小镇落脚。小镇虽然被划为恶种辖区，但不知为何被遗忘了很久，很少有恶种作乱，整体保留着相对安逸淳朴的民风，盛襄和兰登途径此地住了三天，不约而同决定留下。

于是事情就变成了这个样子。

战乱年代的Omega处境过分危险，盛襄和兰登不得不扮作“蒙德里安”夫夫在小镇过起普通的生活。

“话说回来，为什么默认就跟你姓了？”显而易见，蒙德里安是兰登的姓氏。

“这间房子是我租的。”兰登在盛襄毫不掩饰玫瑰花下的尖刺。

兰登对于异性有着非比寻常的魅力，爱上他就像喜欢玫瑰和钞票一样自然。一路上，兰登通过诱骗好色的男人弄来不少钱，这才能租下两人现在的居所——因此盛襄毫无反驳的余地。

“你明天一早面试？”兰登把自己丢进沙发，嚼着一根白萝卜。

盛襄按按太阳穴，“对啊，那家香辛料铺在海边，我六点就得起床。”

兰登侧躺着望向他：“今晚早点睡。”

这种唠家常的氛围让盛襄有点不习惯，忍了忍还是没忍住：“兰登，你真打算在这儿一直住下去？”

“当然不，”兰登把剩下的萝卜头扔出窗户，“我们不可能一辈子躲在这种地方。在这个时代，我们有更重要的使命，总得有人站出来做点什么。”

“我们？”盛襄惊讶。

“你不相信我吗？肖恩？”兰登比他更惊讶。

“不，不是……”他相信兰登的能力，但“们”真的不需要，他要为了老拜伯去调查恩特隐修会的现状，还要追寻肖恩过去的足迹找到“勘探者”的秘密……总之他暂时还不想参与兰登恢弘的人生。

是夜，盛襄完全睡不着，他在床上翻来覆去，那种熟悉的、隐秘的欲望再一次侵占了他的身体和大脑，他难受得哼哼。

兰登打开灯，先摸摸额头确定没有发烧，然后撩起他的头发查看腺体。兰登用指腹碰碰娇嫩的腺体，然后摩挲起来。

这是什么感觉……因为敏感的地方被玩弄产生的生理冲动让盛襄欲哭无泪：什么时候脖子都成了神经敏感的部位了！这可是兰登，退一万步，他就算喜欢男的，也不至于肖想原主的爱人，无论是精神世界还是生活中，他都有严重的洁癖。

但接下来兰登的话让他彻底没心思想那些乱七八糟的：

“肖恩，你不是Beta吗？”

盛襄只得老老实实把之前身体发生的怪事，除去奇迹的那部分，悉数告诉兰登，兰登越听眉头越紧，抽出Omega的抑制剂冲Beta本该退化的腺体注射。

盛襄逐渐平复的呼吸让两人都愣住。

兰登道：“肖恩，听你的描述，你毫无意外已经经历过一次发情期。没有人告诉你要去看医生吗？”

有……盛襄默默回答，又垂死挣扎：“可我没有信息素啊！工业城里我捅了Alpha窝，不也没对Alpha的信息素有反应吗？对不对，对不对？”

在末世，美丽脆弱又具备强大生育能力的omega无疑是最没有自主权的性别，一个alpha可以标记许多omega，而反过来omega则要背负贞洁的诅咒。更不用说那令人垂涎的子宫一度成为恶种掠夺的目标。

“明早立刻去医院检查，”兰登抽出一沓钞票，“除了我，不要让任何人知道你身体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