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火珊瑚号上眺望,视野中的赫伯号越来越小。
萨缪尔劫了穆野来时的小船出逃,盛襄目送他的船变成天边的一个小白点,终于松了口气。
“你给我的那管麻醉剂……”盛襄问船医,“不会有什么副作用吧?”
“副作用?哪种副作用?以前也就给鲨鱼、海象打过!”船医叼着烟卷,站在离他十米远的地方喊道。
“……!”
可打都打了,怎么也轮不上他猫哭耗子,盛襄扶额哀叫,向船医走去,“那药具体成分是什么?……等下,你站住,别躲我啊!是船医的话,应该知道感染者体内的病毒不会通过空气传播吧?”
船医:“别!过!来!”
盛襄只好站在原地举起双手,船医这一嗓子吼得海盗们纷纷侧目。
“喂,沃克,过来说!”美杜纱大剌剌朝他挥了挥手。
在得知真相后,美杜纱依旧愿意拉他一把,盛襄心中百感交集无法言说,能说出口的也只剩一个干巴巴的“谢谢”。
“你谢她。”美杜纱用下巴点点织田葵,仰头喝了一口青柠鸡尾酒,随后朝身后的海盗招招手,“再来一杯凯匹林纳!”
乳白色的酒中飘着一块青柠,长得就甜甜蜜蜜,像是度数不高的鸡尾酒。盛襄“咕嘟咕嘟”,果然入口清甜,可是很快,那股直冲鼻腔的酒劲就从喉咙眼儿里蹿上来,“咳...咳咳!水!有没有水?”
“哈哈哈哈……你忍忍,在船上储存淡水容易发臭,就以酒带水啦!”美杜纱笑得出嗝,歪歪扭扭地举杯道,“甘蔗烧酒打底,是欺骗性的烈酒。可是沃克,这对你来说才哪儿到哪儿……来,为了我们的胜利,干了这杯!”
你怎么就胜利了?盛襄腹诽,为了庆祝织田小姐的前夫彻底变亡夫?
不过听起来,肖恩·沃克是个很能喝的人。盛襄正常情况下一定硬着头皮干了这杯,可现在他的唇肿了,在酒精的冲刷下火辣辣得疼,像是有好多小鸟用尖尖的喙啄他嘴皮子。这种感觉让他无法遏制地回忆起仓库里的荒唐的画面……
织田葵无视美杜纱的话端来一杯水,“船长,什么叫淡水会发臭,你说的是维京时代还是大航海时代?怎么不提古时候的船还是帆船呢。”
“开个玩笑嘛。”美杜纱抓抓头发,“奇怪,沃克,你的脸怎么红成这样?以前你喝酒也不上脸啊……”
“我干了!”盛襄自己心虚,就怕人看出些什么,闭上眼睛全闷下去,然后用淡水漱口。
织田葵轻拍盛襄的背,摇头淡笑:“谁家孩子喝酒跟喝药似的?友人饮酒,不必逞强。”
分明是他隐瞒在先,二人非但没有记恨,反而还多加袒护,盛襄鼻腔一热:“我...我都不知道有什么能回报……”
“好了,谁没风光过?谁又没落魄过?”美杜纱打了个酒嗝,“人和人就是这样,一个人摔断骨头都过不去的坎,互相拉扯一把,也就过去了。倒是沃克,火珊瑚号答应送你最后一程,可你为什么要去累西腓?”
其实盛襄对于肖恩的出生地几乎没有印象,“累西腓”这个地名还是通过和兰登对话中的“索菲亚基地圣婴院”顺藤摸瓜找到的。
“我出生在累西腓,十几年没回去,已经完全忘了那里是什么样子,这次就想回去看看,碰碰运气能找到什么故人,或者找到些许旧物也好。”
织田葵疑惑:“那里有什么值得你眷恋的东西吗?”
记忆,还有过去的秘密,盛襄默道。
“据说那个地方很糟糕,是吧?但没关系,我也糟透了。终归是我出生的地方,想在死前...回去看看。”盛襄打了个哈哈,他的身体无可救药,早晚要与伙伴分道扬镳。
“那我对你唯一的建议就是永远存一笔买船票离港的钱。毕竟,生在巴塞贫民窟的正常人,一辈子的追求就是离开家乡。”女海盗的神情罕见得严肃起来,“那是一个连魔鬼也会叹息着转身的地方。”
那里气候环境恶劣,连年受到旱灾侵袭,是传染病的天下,而比疾病更可怕的是世代相传的贫穷和暴力。当初的南美第一大基地索菲亚基地曾试图依靠驻兵管理那片土地,也未能完全收付,而到了屠戮纪元中期,随着索菲亚基地覆灭,贫民窟逐渐恢复原样。
大战结束,累西腓被划为辖区。由于那里有着全世界最大的贫民窟,原住人口庞大,连恶种都不愿意耗费精力管理,索性将城市一刀切,原住民只能在原先贫民窟的区域内活动。如今,主要由人类居住的半边城市完全变成了一座庞大的贫民窟,和一河之隔的恶种居住地泾渭分明。
四天后,火珊瑚号抵达累西腓港口。
织田葵等人离开奥德赛小镇寻找盛襄时,顺带捎上了他的行李,行李之余,盛襄还收到不少礼物。
老布雷特给了一把瑞士军刀,这种精工刀具在生产力匮乏的时代是难得的尖货,还带个指甲钳,杀人卫生两不误;美杜纱给了他一袋医药用品,并扬言他落地后不出三天就会用上里头的肠胃药;织田葵总觉得他带的东西不够,因此兑了一沓当地货币。
海盗船仅在港口停靠不到十分钟,就接连有衣着褴褛的贫民往船上跑。海盗船可不是什么慈善组织,哪怕是抱着孩子的妇女也不能放上船,海盗们先是用拳脚驱赶,眼见贫民越来越多,有个海盗忍不住朝人群开了一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