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说话。”男生低声喝她,小岛委屈地嗷了一声。
男生抬起左手,用虎口卡住小岛的下颌,轻柔地将她左脸微微侧向右边。
余光透过镜子,男生发现小岛正一瞬不瞬地看向自己。
四目相对那一刻,小岛忽然有些喘不过气,呃,这个姿势是有些轻浮,像在调戏良家妇女。不过就算本姑娘走的是拽姐路线,但扮一回柔弱少女,也不是不可以。
这样想来,小岛的脸更红了,红通通地,西瓜瓤一样。
男生或许也有所意识,他俯下身,不再用虎口抵住,换用食指与拇指轻捏住小岛下颌,右手用毛巾擦拭。
换水,再擦拭,一道又一道,一遍又一遍。
许是确实难擦,又害怕弄疼小岛,他每次用力时都屏住呼吸,小心翼翼。
台盆上的水龙头没有拧紧,水珠不停地往下落,滴答滴答滴答。
小岛从没这么安静地听过水落的声音,一滴一滴好似落在心尖,掀起海浪倾天。
她的心跳得厉害。
镜子被他的身体挡住,半个头也被他压过身,小岛想转过脸偷看一眼,却被低声吼住,“别动。”
小岛蔫儿了下去,委屈地嘟囔“好痛。”
男生悬在半空中的手顿了顿,力度变得温柔,“很快就好。”
就要擦掉了?!这么快?!不是魔法笔吗?不是会永久留疤吗?
许清晨,麻烦下次你别贪小便宜!
“好了。”男生嘴角微微上扬,大抵对自己的清洁工作挺满意。
“我瞧瞧。”小岛转过脸,扒着眼睛向镜子狠狠瞅去。
果然,除了青一块红一块,墨水的痕迹消失得干干净净,小岛满肚子的委屈似乎也被他一扫而光。
“还挺干净。”刚才还哭丧着的脸,这会儿笑得跟裂口棉花似的。
男生把毛巾和铁皮盒塞回运动包,顺手关紧水龙头。
“现在可以见人了,小猫咪。”此时男生如释重负,唇角微微轻扬。
“余小岛,我叫余小岛,岛屿的岛。”
小岛狠狠地跺脚,凶巴巴地瞅着他,执拗地就像一头勥牛。
男生的眼里闪过一丝惊慌,好似霜雪猝然间覆上他浓密纤长的睫毛,他不知所措地撇过脸。
“你见过会倒立的猫吗?喵,喵,喵”小岛恼怒地瞪向他,学起了猫叫。
男生咧开嘴,低头笑了,他笑起来眼里干净而清澈,让小岛想起了穿过云澳湾南山灯塔的那条溪流,躺在八角型灯塔平台惬意地翘起二郎腿追风看云的夏日午后里,渴了,她便趴到溪边大口喝水,溪水是那么清凉甘甜,甜到足以让她忘掉永远等不到妈妈回来的苦闷。
小岛有些出神。
春风般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方南山。”
说话间,少年飞快地转身大步往教学楼走去。
原来,原来你就是方南山。
小岛下意识地想抓住他,可是他离开得太快了。
她手上抓住的,只是一拳头空空如也。
小岛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冲动,她怔怔地望着他的背影,弄不懂自己试图要去抓住的是他的手还是苟存的唯一一点对新生活的向往。
她好像掉进了一个黑暗不见五指的洞,但方南山的出现,就像一束光照进这个无底洞。
光带给人希望,力量还有勇气,所以抓住了他,就抓住了希望。
是这样吗?
可是就算抓住他,我们又会说些什么呢?
说谢谢你帮我把脸擦干净吗?
说见到你,我莫名的就好开心吗?
有这么不知脸耻的女生吗?
还有,我们,算认识了吗?
小岛惆怅地低头往回走,中午的阳光照过她的身体,影子又扁又胖,就像中午在食堂窗口里的大肉丸子。
她心烦意乱地穿过了小花园,上课铃声骤然响起,小岛条件反射抬起头望向楼上的教室,阳光穿过茂密的樟树照射在教学楼上,斑驳的光影中,少年斜跨着篮球包大步拐进三楼最西边的教室。
正好就在她的教室楼下。
方南山,高二六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