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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团圆(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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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清晨歪头趴在课桌上,余光里小岛在低头看书。

长发当真不见了,额前多出一道刘海,正好挡住眉毛,她睫毛挺长,还往上翘,专心时眼睛一眨不眨。

万眷又一次回头。

“早读到现在,十分钟你回了十次头,平均一分钟一次。”许清晨伸个懒腰,打着哈欠道,“你脑袋装有定时器?”

“我,我,”万眷喉咙发堵,说不出一句话。

万眷皮肤粉嫩,容易泛红。大人们喜欢,说这孩子皮肤水灵,每每见到恨不得上来掐一把,可万眷却不以为然。只有在某些特殊时刻,她会庆幸自己拥有这样一层保护色,让她能够故作坦然地保持虚假的面容,优雅的姿态。

比如此刻。

“你脸怎么回事?”许清晨莫名其妙地看向万眷。

“皮肤好不行吗?”小岛“啪”地放下书,“你一大早没事做就在这儿数数?单词记了吗?课文背了吗?吃的早饭消化了吗?”

“我,我惹你了?”许清晨想不通为什么一碰到这位姑奶奶,他尽吃瘪。

“你是不是找崔志平有事?”许清晨问万眷。

“我,我,”万眷支支吾吾,“有个表,今天要交。”

“什么表?很急吗?”

万眷说不出话。

“废话!不急她能转十次头!”小岛骂道,她扫一眼万眷,你这拙劣的演技再演下去早晚穿帮!

许清晨犹豫片刻,“今天中午放学后我和方南山准备去他家,要不我帮你带给他?”

去他家?他家出事了?是他生病了吗?

万眷脑袋嗡地一下炸开,她急喊道,“不行,你做事我不放心!”

“我做事怎么了!”许清晨生气。

“反正我不放心,我跟你们一起去!”万眷坚持。

许清晨神色变得不自然,“你不放心我,还不放心方南山吗?”

“不放心!”

“你,你去不方便。”

“为什么不方便?!”

“不方便就是不方便,”许清晨不耐烦道,“表我保证带到,你就别去了,添乱。”

“我添乱?”从小到大还没人说过她会添乱,万眷一赌气,扭身伏回桌上,“你们不带我,我自己去!反正我知道他住哪儿。”

许清晨气绝,万一这姑奶奶下午真的冒失跑去该怎么办,万一再把这祖宗带上,许清晨睨向余小岛,决定举白旗,“算了,带你去。”

万眷满意地笑,“小岛你跟我一块儿去!

许清晨呆住,“你带她干嘛?你以为是去逛街看电影?”

“为什么带她行,带我就不行!”小岛嚷道,“许清晨你给我说清楚!”

“崔志平跟你不熟,再说方南山也去,你不认识他,多尴尬!”

“我跟你还不熟呢!”小岛骂道,“不就那抛弃你的兄弟嘛,我又不是去看他,认不认识有关系吗?”

许清晨简直要爆炸,为什么他身边一下子多出两个女生,还都嘴尖牙利?以前万眷挺安静的!

校门口,方南山见许清晨身后万眷和小岛同行,面露诧异。

许清晨嫌弃地指向身后两只拖油瓶,“非要亲自给崔志平什么表。”

“清晨!”

一道甜美嗓音响起。

宋思瑶从后方快步上前,跃上许清晨车后座,仰脸笑道,“下午放假,你们这是出去玩吗?带我一起!”

“下去,”许清晨皱起眉,“我们有事。”

宋思瑶晃起双脚,眯着眼问,“跟她们俩?”

“对。”

宋思瑶纹丝未动,依旧笑眼吟吟。那双笑眼春风般划过许清晨转头便杀向小岛,只可惜,小岛压根儿没看她。

小岛正回头扔书包,“卷儿,你坐稳了。”

“知道。”

“人摔了不要紧,书包要抱紧。”

“快走。”万眷不耐烦地催促道。

方南山轻拨车铃,小岛蹬起踏板,许清晨眼看落在最后,一把推开宋思瑶“你自己玩儿去!”

四人鱼贯而出,逐渐消失在涌动的放学人潮中,宋思瑶的拳头越攥越紧。

连续几个上坡后,小岛终于明白为什么会被捎上,万眷缺一个黄包车车夫!

花店门口两个男生停下车,小声商量着什么,随后两人兵分两路,方南山走进花店旁一家小超市,许清晨则去了花店。

一连几天的阴雨还未完全散去,雨虽止,天依旧阴沉。

两个女生在花店门口说笑,小岛说崔志平旷课三天也不说明原因,肯定得了隐疾。

万眷说,什么是隐疾?

小岛笑笑,痔疮便秘之类的都叫隐疾,惹得万眷一阵捶。

两人打闹间,花店卷帘门掀起,一束白色菊花刺入眼帘。

万眷顿时僵在原地。

许清晨将花杵进万眷手中,交待道,“拿好了,拿稳了。”

言语中,尽是不满。

“谁?谁,谁去,去世了?”万眷结结巴巴地问。

“他奶奶。”

这一次万眷的皮肤没能好好保护她,脸颊上均匀稠密分布的毛细血管此刻通通罢工,如同一场大雨冲刷去所有伪装,煞白无力。

小学时,万眷和崔志平是同桌,下课前后桌小屁孩们爱扎堆显摆,一个个学着大人模样吹牛皮,“我爸爸是警察局长,你要是惹我不高兴,我就把你抓起来送监狱!”,“我爸爸在银行放贷款,求他办事的人从我家排到大院门口。”“我爸爸是大老板,我家啥都缺就是不缺钱!”而崔志平从来只是低头写作业,有一次甚至把数学书都写破了,明明还没学到那个单元。

家长会后的晚上,她躺床上装睡偷听爸妈聊天,妈妈语气惋惜,“小眷那同桌真是可怜,父母离婚,爸爸是个酒鬼,一个老太把他拉扯大,成绩能跟咱们小眷比,也算是出息。”

爸爸倒不以为然,“孩子有本事,自然能飞上天。”

妈妈嗤笑,“就算风筝想要飞上天,拽他的线也得足够长。”

爸爸沉默不语,熄灭台灯。

漆黑一片中,妈妈嘲道,“就他这样的,不配做小眷的对手。”

没想到小升初,初升高,两人竟一路同学到高中,过关斩将,成绩你追我赶不分伯仲。

万眷抬头看天,倘若风筝是因为线的羁绊而无法至高而远,那么线断之后呢?妈妈说得并不全对,并不是所有风筝都被线所牵绊,天空中大有自由自在的风筝,只要有风,一直有风,他们能飞往任何地方。

“他还好吗?”万眷颤声问许清晨。

“你觉得呢?”许清晨反问,他用力踢开腿撑,“跟你说过不方便,偏不信!”

万眷攥住白菊花束紧紧贴向胸口,许清晨说得对,的确不方便。在人生最低潮时,你选择向兄弟倾诉,而对我连发三天的短信却置之不理。我不过只是与你公交车上偶遇,恰巧能不痛不痒聊起过去的同学而已。

“来都来了,走吧!”小岛大大咧咧地蹬起踏板,“卷儿,坐稳。”

万眷脸贴在小岛背后,或许是坡太难爬,或许因为小岛骑得太用力,前边胸膛里那颗心脏,扑通扑通跳得厉害。

许清晨骑车飞快,方南山速度稍缓,小岛紧跟在方南山车后。风吹过,她又闻到了舒肤佳香皂的柠檬味道,她狠狠吸了两口。

生老病死于她并不陌生。小时候,她常常躲在云澳湾宗祠堂外的榕树上偷偷观看丧礼,庞大的黑色棺椁,穿戴白色麻衣痛哭的大人,吃不完的流水宴,裹着孝布嬉闹还不忘喊她下树的同龄孩童。

那幅画面热热闹闹,人来人往,好似无关悲喜。

四人在一条破旧小巷口停住,巷子很窄,两辆小面包会车堵住了路,巷深处传来唱戏声,唢呐悲腔一阵一阵摧人心肝碎。

“唱起来了。”许清晨闻声望去。

“江城哭丧通常持续三天,主家会请专门的戏班来唱曲子,今天是最后一天。”方南山说。

小岛明白这是专为她解释的,于是竖起耳朵仔细听去,曲调悲怆凄惨,可惜是江城话,咿咿呀呀她听不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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