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俩消停些,吵得我头疼。”前排妇人终于忍不住轻声喝道。
“妈你头疼?我给你揉揉?”许清晨关切地探身向右前座。
“怎么头疼了?老齐,你靠边,让小妍出去透口气。”许长春也着急。
齐叔闻言立马打方向灯准备靠边,司妍连忙制止住,“不碍事,明天清晨还上学,回家!”
许长春更加凶狠地瞪住许清晨,“你瞧瞧你妈,满心装的都是你和我,是我们这个家,你呢?受点气就嚷嚷,恨不得天下皆知,你长点心吧!”
“所以我妈才会憋了一肚子委屈,她都快憋出病了,我惹她,那是帮她发泄,要不然那一肚子委屈烂在心里,你想我妈五脏六腑都溃烂?”
许长春想了想,“小妍,你很委屈吗?”
司妍忍不住提声骂道,“别给儿子拐跑了!长点心吧!”
许清晨捧腹大笑,一副小人得志的猖狂样,而许长春愣在后排,那,那不是我教育儿子的台词吗?
“还有几块美心斋的月饼,你们吃不吃?”司妍问道。
“有桂花酥皮的吗?我想吃那种。”许清晨摸摸肚子,其实胃里早就敲锣打鼓唱大戏了。
“没有,今年没买到。”
没买到?许长春忽地提眼望向前排,但终究没说什么。
“那给我几块枣泥豆沙的凑合凑合吧。”许清晨不满道。
“老齐,你吃什么口味?”司妍又问向司机齐叔。
“不用,我晚上吃饱了。”齐叔客气地回绝。
“你们看,早知道我还不如跟齐叔在外头吃呢!”许清晨又哼哼。
司妍掏出月饼塞进许清晨嘴里,“把嘴堵上。”
许长春嘴角微微扬起,他得意地翘起二郎腿,“还得你妈治你。”
“老许,莲蓉蛋黄?”
“好。”
“你还吃?你回你自己家没吃饱饭哪?那可是你亲妈!”许清晨满嘴月饼还不放过许长春,司妍只好又拆一瓶矿泉水堵他嘴。
许清晨差点被呛死,鼓起一张“灌汤小笼包”大嘴喊道,“你们夫妻俩——谋害亲儿子!”
齐叔笑趴在方向盘上,后排许长春也忍不住笑出声,一阵欢乐中司妍逐渐恢复了些许气色。
许清晨忽然想起了什么,他从口袋里掏出一颗糖递给司妍,“妈,我这有颗陈皮话梅糖,酸的,你晕车给你吃。”
司妍接过糖借着微弱的光看向糖纸,不禁笑道,“这种糖我们小时候常吃,现在还有人吃吗?我还以为买不到了呢。”
许清晨拍拍胸脯大方地说“送你了!甭客气!”
司妍疑惑地看向许清晨,余光里,许清晨倒在后座上重新戴上了耳机,他专心地望向窗外飞驰而过的路灯,目光澄澈,心无旁骛。
司妍转回头倒向后背闭上眼睛轻轻地拆开了糖纸,什么时候开始儿子的口袋竟能掏出糖来?
“是挺酸的,”司妍漫不经心地说道,“思瑶给你的?”
许清晨屁股着火般弹起,他厌恶地说,“她给的我才不要。”
司妍意味深长地回望他一眼,许清晨警觉地问道,“她又跟你告了什么状?”
司妍摇摇头,“没有,我最近没见刘娜。”
许清晨这才满意地坐了回去。
刘娜便是宋思瑶的妈妈,在司妍辞职回归家庭之前同在电视台上班,和司妍关系不错。刚入行时,刘娜长相甜美,性格外向,热情活泼又八面玲珑,很是招人喜欢,大家都亲热地喊她娜娜,除了司妍。那时候的司妍已然习惯与人保持适度的距离感,她拒绝这种没有边界的称呼,只喊她“刘娜”,再后来这句称呼十几年都没变。
到家时许清晨又乏又累,老不情愿地被司妍赶进淋浴房胡乱冲了一把澡倒头上床呼呼大睡。
司妍轻轻地合上清晨房间门,转头钻进老许的书房,“儿子口袋里掏出糖了呢。”
许长春从山堆一样的文件中抬起头,扶住鼻梁上的眼镜,笑道,“你担心他有情况?”
司妍苦笑一声,夫妻多年,果然话只需要说一半。
“别想太多,一颗糖而已。”许长春安慰道,“再说,他这个年龄,也正常。”
“也不知道是谁家姑娘。”司妍幽怨道。
“你放心,反正不是你不喜欢的宋家姑娘,”许长春打趣道,“说得好像明天你儿子就要离开我们去娶妻生子,你啊,根本不是在意小姑娘,你是舍不得你儿子!”
“谁舍不得他!”
“你!”许长春故意要点破笑话她,“舍不得还天天骂,小心以后给你骂跑了。”
“他爱跑不跑!哎,你这人……”一肚子心事被丈夫三言两语挑破,司妍佯装生气地捶向丈夫肩膀。
许长春顺势抓过司妍的手柔声轻抚道,“别烦那个小冤家了,以后他的人生路他得自己走,等我们老了,只有我陪在你身边。”
司宁靠在许长春的椅后背上,略微安慰地伸出另一只手盖住身边人的大手。
许长春忽然抬眼问道,“今年,你没去看方念?”
司妍心中一暖,软软地倒在丈夫肩头,低声道,“去了。”
“那月饼……?”许长春疑惑道。
“早上去得迟,只剩下最后一炉,打包时后面有个外地人也想买,他听说卖完时那个眼神,”司妍惋惜道,“很遗憾。”
许长春觉得奇怪,妻子平日并不爱多管闲事。
“我就多嘴问了一句,他说,本来想买给他太太吃,他太太很多年没吃到了。”
许长春眉头皱了起来,酸溜溜道,“他是不是长得挺好看的,还一副深情款款的模样。”
司妍一把推开丈夫嗔怒道,“别瞎说,你知道吗?他的口音一听就是云州人。”
“哦,”许长春有些懂了,他点点头,“原来是个靓仔啊。”
司妍终于忍不住笑出了声,她倒回丈夫肩头,眼里竟然笑出了泪花,她默默地想,小念,要是你还是活着,该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