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一开始我并不知道嘉佰莉拉会成为我的妻子,她当时对我来说只是个英语也说不利索的漂亮金发女孩而已,没有魔法。但其实嘉佰莉拉很聪明,她只做她享受的事,这一点,我们的女儿——伊迪丝·夏瑞恩二世和她很像,28岁的嘉佰莉拉还在塞维利亚大学的心理学系修读博士,对于快30岁了却还没离开大学校园这件事她一点也不担心,在书店里兼职作售货员,我只看到她是那样的快乐果敢,闪耀着令人欣慰的希望,预示着美好的未来。在两个月以后,没有任何征兆的,她给她的父母留了一张字条,和我一起回到英国,对我说这不像是她会做出的决定,我说我也是,然后告诉了她我有魔法这件事,她在火车上被吓晕了。
1959年,我接手了预言家日报,和嘉佰莉拉搬到了诺森伯兰郡,人们并不知道她的存在,她也不知道关于我的过去,所有一切都是我刻意隐瞒的,这就是我说我从未逃离过过去的阴影,它们让我戒备森严起来,不容许一切再被毁掉,有人跌倒了再站起来,但我只是在跌倒的过程中尽可能抓住一切我能抓住的。1960年的夏天,伊迪丝·夏瑞恩二世的降生成为了我完全意义上的光明的起点,当然她并不知道自己的名字后面有个“Junior”,这也是我所刻意抹去的,我不知道一个家族的历史能对她们造成的影响会有多大,但我不希望我的女儿成为一个偏执狂,原先我选择不作为,直到旧世界的毁灭才开始痛心疾首,既然新世界开启了,我便再也不能失去它。
伊迪丝——我们的女儿,她是新世界的宠儿,她拥有一切,她是闪耀的火花和导火索,头发是金棕色的,不再是夏瑞恩祖传的黑色,还可以有多种形容:像亚麻色、蜜色之类的,眼睛也不是墨绿色了,而是湖泊一样的蓝色,这都标志着她带着我,带着我们摆脱了那个腐朽、深沉的家族时代。她和所有我认识的夏瑞恩们都不一样,如果说他们——或者我们被束缚于论文、勋章和味道浓郁的墨渍里,那么我们的伊迪丝就把她自己放在了戏剧、小说、电影、摇滚乐爵士乐、时装的彩色世界里,就连唯一一点夏瑞恩的影子——象牙白的皮肤,也被她年复一年暴露在艳阳下的足球、棒球、排球还有魁地奇活动磨成了新颖的小麦色。在刚满一岁的时候,她就开始牙牙学语,到两岁半,便是口齿不清地叽叽喳喳个不停,还带了点嘉佰莉拉的西班牙口音,我们都没法关上她的话匣子,这让她的好朋友——卢平家与她同龄的儿子遭受了多年的聒噪污染。当然,期间我或许自动忽略了一些基因学的问题,从未沾染过她的那些陈旧的气息竟也会在她身上有所体现,像伊迪丝一世的自恋、索比的内耗思考,我不知道我会不会有些过于敏感,但无论如何,我都努力把过去的阴影堵住,它们就无法蔓延。
霍格沃茨是一个美好的地方,我一直以为我和嘉佰莉拉的宝贝会去格兰芬多,毕竟她看上去是总是那样的赤忱,骑着她的玩具扫帚飞来飞去,魔力暴动的时候哈哈大笑,露出未长全的乳牙,我们英勇无畏的小骑士。但我没有料想到的是,分院那天晚上她给我们写了封长信说自己分到了拉文克劳,我当时有些害怕,没有告诉任何人,我想她心里一定还有很多我们没有触及到的角落,那里没有她平时所表达出来的格兰芬多式的明艳,更可能是一种夏瑞恩式的自省、冷静与执着,但随着她年岁渐长,我便开始责备并摒弃自己的懦弱多疑,她既然是火花和导火索,那就得是蓝色的火焰——最纯洁的火焰,蓝色,本身就是空虚与火焰交汇而成的痴狂的意外*。
或许夏瑞恩的怪僻历史就到此为止了,也可能没有,但伊迪丝会明白我们都爱她,她会向前走,在我们为她所守护、也是因她而诞生的新世界里,她的故事由她讲述,我,还有嘉佰莉拉,我们都会看着她走下去,看着她的背影,那表达的远不止是一个背影,而是她的背影前方正在发生的事。
不知道这篇随笔会不会有朝一日被找到并被刊登出来,但到那时,我或许不再希望人们能把我看做是一个颇有贡献的新闻人,我希望他们能看见的是我身为一个夏瑞恩的最后一点执着。
伊森·夏瑞恩
Ethan Sherian
写于1977年1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