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用你说?”伊迪丝推了他一把。
伊迪丝猜莉莉藏在头发下面的耳朵肯定红了,周围人也发现了詹姆和莉莉的守护神,他们开始起哄,詹姆竟然让他们停下来,伊迪丝和杰斯都感到很诧异,伊迪丝这才回忆起来好像这学期听到詹姆被扣分的次数都少了很多。
“波特就跟变了个人似的。”杰斯说。
伊迪丝表示赞同,“我和你赌五个银西可,在毕业之前莉莉会答应和他约会的。”
“我才不和你赌,钱都赔光了。”杰斯对她翻白眼,然后走到另一边去继续练习他的咒语。伊迪丝的视线漫无目的地扫过教室的每个角落,西里斯在控制一只体型庞大的狗在教室里跑来跑去,他举魔杖的样子很懒散,黑色的头发鬈曲着,面孔很英俊,表情显得漫不经心,伊迪丝盯着那只狗傻乎乎地吐着舌头,想着她刚才已经试过好几遍那个咒语了,她想过玩魁地奇的时候、和朋友们说笑话的时候、一家人在一起的时候……几乎是每一个瞬间,她都很快乐,她都享受活着,可她就是召唤不出来,连一点微光都没有,她不知道该说自己太弱还是太邪恶,这两个她都不太想承认,尤其是太弱,毕竟十几年来她都一直告诉自己她很强。
出神到一半,发现西里斯好像在看她,一副似笑非笑的表情,他是想走过来吗?
至少耳朵是红了,但她几乎是一瞬间就拉下了脸背过身去,走向杰斯。
“你成功了。”伊迪丝对杰斯说,他的守护神是一只巴吉度猎犬,腿很短,但还算可爱,趴在地上,真的有点像杰斯,虽然他的腿不至于那么短,个子也不矮,她没忍住轻声笑了一下。
“啊,我本来还以为会不会是什么威风的动物呢。”杰斯略微有些失望地摸自己的脖子,伊迪丝用手背拍拍他的胳膊,“得了,挺可爱的,像你一样。”
“我才没那么矮。”他嘟囔了一句,略带了些笑意,然后若有所思地看她一眼,“你还没成功吗?”
伊迪丝耸了耸肩:“不知道。”,她盯着地板。
“好吧,这或许是我第一次在咒语实践上比过你?”杰斯皱着眉,无聊地挥挥他的魔杖,巴吉度猎犬弹跳起来,“你一直都很开心,你习惯那样了,所以你根本搞不清楚哪件事才是最开心的,就没办法运用最快乐的回忆了,我想是这样的。”
“真的吗?”
“相信我,这或许也是一种幸福呢?”
“好吧。”她并不觉得。
“嘿,听着。”杰斯揽了一下她的胳膊,“这就是个守护神咒,除了用它来防御摄魂怪和联络之外也没什么别的用处了,你又遇不着摄魂怪,你有荞荞给你送信,你也不会上战场,对吧?”
“当然不了。”伊迪丝撅起下唇吹了吹额顶的刘海,说:“我才不去送死。”
“那你还担心这个干嘛呢?你又用不着它,何必为其内耗呢?再说,没人能做到完美,好吗?你已经够完美了。”
伊迪丝双手抱臂交叉在胸前,“知道了,别肉麻了,小杰宝宝。”
她只是控制不了自己不去想这件事,她发现她自己对失败的容忍度很小,或许杰斯说得对,她一直都过得很顺,但她也不觉得,好像自己前半生从未体验过真正的快乐一样。伊迪丝仰头看浴室的枝形吊灯,夕阳西下光线会变暗,又不至于需要灯,所以空气未免有些凝稠,她已经在浴缸里躺了差不多十五分钟了,而她的血液和思想仿佛在温暖着浴缸里的水,对面那扇彩绘玻璃窗外一方天空的颜色在有限的光谱段里慢慢从黄色变成橘黄色。我看上去邪恶吗?还是弱小?
她的侧脸映在墙上的一面镜子上,被光染成蜜金色的头发盘起,像一个花苞。直到她感觉到皮肤上因水浸泡而起的皱褶愈发沉重,她才从水里出来,照往常一样抹香体膏、梳头发,做完这些之后她感到有些不自在,玛杜丽不在这里,伊迪丝去抽屉里面挑唱片,又放了《愿你在此》,在书包里面拿了一本《去斯万家那边》,封面是一副法国油画,读到一半她有点读不下去,觉得自己气有些短,而普鲁斯特太长,于是她把书收了起来,心里想着总有一天她会读完的,找出一张羊皮纸打算给玛杜丽写信,顺带想象一下她现在会在干嘛。
她会去巴黎的歌剧院吗?实际上玛杜丽总和她交谈这些拉文克劳属性的东西,但她们都很少写出什么真正的创作性的作品,玛杜丽在拉文克劳比她更讨人喜欢一些,三年级那时他们和帕拉巴斯的朋友们都相处融洽,伊迪丝个子拔得很快,有些瘦骨嶙峋,帕拉巴斯总喜欢暗示伊迪丝没有小时候那么漂亮了,不如他继妹玛杜丽,而玛杜丽的身体开始变得圆润,脚步很轻盈,会从容不迫地和黛芬她们讨论古代魔文的上课内容、剧院上新还有杂志上不同的香薰蜡烛以及护手霜,伊迪丝却还每天因为进球方式和杰斯吵架,其实她经常焦虑地瞄那些女孩们来提醒自己该干什么,好像总有这么一段尴尬的时间。
后来有一次她变形术实践考了全校第一,甩了第二名整整一个等级,自此她的地位得到了提升,让她鼓起勇气大肆地在公共休息室里讲马尔克斯和博尔赫斯的拉美文学——她读得懂西班牙语,大家喜欢听她讲话,她也喜欢逗别人笑,感觉自己就像别人不是特别想吃东西时非要人家吃的那种人,不过同学们也很享受,那就算了。再后来事情复杂很多,先是以帕拉巴斯为首的男孩子们开始公然盯着她看,慢慢地就遍及了其他学院的男孩,她说不出自己是不是喜欢,只是觉得没必要,每当她再次想逗他们笑的时候发现他们只是出了神一样盯着她的胸脯的位置。
玛杜丽那阵子也和帕拉巴斯疏远了,没人知道兄妹俩之间发生了什么,不过,伊迪丝也是从那个时候开始看不惯那帮人的。
她试图在纸上写下她对玛杜丽的想念,却总有种无所适从、力不从心的感觉,就像她没法直视回忆里玛杜丽那双黑曜石般的眼睛,最后她写下某本书里看到的话:“事情总是如此,我们成为现在的样子,不是因为我们遇见的人,而是因为我们离开的人。”写到句号的时候发现纸角有不属于她的字迹。
“今晚宵禁十分钟之后我在上次的空教室等你,好吗?”
那字迹很漂亮,让她觉得自己的字丑得令她自惭形秽,很快脸也红了,她在琢磨给她写下这句话的人是怎么想的呢?他表面上非常有礼貌地询问,但实际上他自己并没有给她选择的余地,他会在那里等她,就好像他硬要她欠他一个人情,但是她竟然没有要埋怨他的意思,她想起来西里斯的手放在她脸上的感觉,他的皮肤很光滑,不像她手上有那么多死茧,她现在莫名其妙感觉那好舒服啊,她被自己的这个想法吓到了。
西里斯也喜欢盯着她看,但好像也是最近才开始的,而且他从不盯着她胸脯或者其他地方,而是盯着她眼睛,她逗他笑的欲望也没那么强烈,她只是想看他脸红或者气急败坏的样子,伊迪丝在想自己也应该体谅他一点,毕竟那是他第一次和别人接吻。
她决定把这封信在另一张羊皮纸誊写一遍再去见西里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