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下过了暴雪。她刚从马略卡岛回来,正匆匆往汉普斯特德的家里赶,她其实只在西班牙待了五天,圣诞假期还没结束,伊迪丝看到了预言家晚报上刊登的消息——科克沃斯受到了小部分食死徒的袭击,莉莉住在那里,尽管她写了信告诉伊迪丝她和她的家人都没事,凤凰社和傲罗的营救很及时,有几个食死徒被抓住了,她现在暂住在詹姆家,伊迪丝感到很后怕,她睡不着,吵醒了布兰卡几次,外祖父说她忧心疯了,于是她开始在妈妈怀里哭,最后他们送她回了英国,她对他们说真的很抱歉搞砸了一个圣诞节,外祖母告诉她没事。
主街上还挂着圣诞彩灯,酒馆橱窗里发光的塑料圣诞老人僵硬地挥舞着逼真的上臂,反复招手示意,地面呼出的气在夜里升起,房子安静得像熟睡的猫,窗户明亮,只不过阿赛亚家的灯已经灭了,他大概睡了,伊迪丝不想去打扰他,默默地踏回了自己的门。外部世界一片白茫茫,都是暴雪的痕迹。
她在房间里踱步,想着她该干点什么,实在是没有头绪,于是抽了一根万宝路,那根烟丢在烟灰缸里的时候门铃响了,她紧张地攥着魔杖去开门,一个人靠着门框在那里,她看见他脸上受了伤,沾着血,深色的血迹像干掉的墨水,肩骨也有伤,他的手堵在那里,站都站不稳,她差点认不出来,她从没见他这么虚弱过,看起来奄奄一息,她根本反应不过来,一种尖锐的疼痛袭上胸口,她抓着自己的喉咙,一无所获,却很想哭,喘不上气来,然后她要走过去抱他,让他进屋,“西里——”
“别动。”他气喘吁吁地拿魔杖指着她,语气却又不容她反抗,伊迪丝又吓得驻在原地,眼泪已经在往下流,他又张口:“你的护树罗锅,叫什么名字?”
伊迪丝反应过来,用袖子擦了下眼泪,“纽扣,他叫纽扣。”她的声音还是在抖,他筋疲力尽地扑到她身上,伊迪丝紧紧地拥抱他,然后搀扶着他走进客厅。她一边控制自己的哭声一边去给他找白鲜精。
“别哭了,小伊。”她给他上药的时候,他伸出一只无力的手,用拇指揩她的眼泪,脸上是一种疲惫的笑容,伊迪丝更想哭,她才发现他上唇的右侧已经肿成一个发亮的硬块,他的牙齿是血色的。她吸了下鼻子,“到底发生了什么?”声音没再抖了。
他温和地牵过她的手,用拇指抚摸着她指关节,“路上遇到我那个疯子表姐了,你听说过她的吧?我也和你说过,在我六岁的时候想用餐叉叉死我的那个?”他笑了笑,“贝拉特里克斯·莱斯特兰奇?我们没能抓住她和她那伙人,以后肯定会的,现在没事了,你看我不还好好活着吗?”他的嘴角因为疼痛咧开了一些,浑身带血,鼻青脸肿,她还是觉得他帅得要命,心里很怜惜,想帮他冲澡,但还是在哭,颤抖,好像受伤的那个人是她,她讨厌这样。
伊迪丝吻了一下他没受伤的那边的嘴角,血腥味很难闻,他肩部的伤口在痊愈,但是速度很慢,那是黑魔法,她给他念了几个能想起来的古老疗愈符咒,“还很疼吗?”
“不疼了。”他还是笑着,应该是在撒谎,“还哭吗?”
伊迪丝摇了摇头,他说:“我们没事,对吧?”
“我们没事。”她轻轻搂住他脖子,一下一下地吻他头发。等他休息得差不多了,她才扶他去浴室,给他倒了一杯水,他漱了漱口,吐在浴室的水槽里,水是粉色的,像珊瑚的颜色。他帮她把一束头发捋到耳后,然后拧开水龙头,拉着她的手,让她看着自己手上沾上的他的血迹在水流之下逐渐模糊并褪去,西里斯轻轻搓揉过她的皮肤,让她想起爸爸,爸爸在她小时候摔了跤或闯了其他祸的时候也这样摸她,伊迪丝深深地望进西里斯眼睛里去,他们额头相抵,爸爸的影子又消失了,伊迪丝松下一口气,吻了他的眼睛。
剩下的事西里斯坚持要自己处理,她只好厚着脸皮去叫醒阿赛亚,找他借衣服给西里斯穿,阿赛亚还穿着晨衣,睡眼惺忪,他问她发生了什么事,伊迪丝如实告诉了他。
阿赛亚的衣服在西里斯身上不是很合身,有些小,阿赛亚应该比西里斯矮几公分,伊迪丝给他用了几个咒语好让他舒服一些,他靠在床头露出一个羞涩的微笑,冲洗过之后他的牙齿没那么吓人了。
“你怎么样?”她坐在他旁边梳理他那些黑色短发。“要不要我送你去圣芒戈。”
“感觉棒极了,不用去医院,那很麻烦。”他小声说:“我的瞳孔还在吗?”
她凝视着他眼睛,他的瞳孔大得像子弹,绕了灰色的烟雾。
“在的。”她也小声说:“大得要命。”
他抚过她的手,继续用更小的音量说:“好吧,反正我本来看见你,瞳孔就会放大。”
她愣了一下,然后才凑上去吻他左边嘴角,她突然意识到她似乎愿意为了留住他做任何事,任凭他摆布,就算他不打算那样做。某一刻她其实想对西里斯说她爱他,比她自己想象的都更爱,但她不敢,她不知道他在听了这话之后会怎么做,假装没听见、和她说爱不爱什么的都是醉话、去利用她控制她,这些画面一一浮现,可怕的是,她对自己感到惋惜,却心甘情愿,她觉得自己可能要疯了,拼命把这些念头甩出去。
“嘿,我们躺下吧。”西里斯叫她,于是他们熄了灯躺下来,雪大概又继续下了,伊迪丝听见窗外隐隐有细细碎碎的声音。
她摸索着他的脸,胡茬一点没剃,“你终于回来了,我还以为你生我气了。”
“我没有,最近太忙了,抱歉。”
“真的一定要这样吗?”她感到体内涌起一股微疼的痛感。“你可能会死。”
“有些事情是值得为之去死的。”他把手叠放在她手上,“当然,目前,我不会轻易去送死,你放心。”
伊迪丝去揉自己眼睛,免得眼泪流下来。他把她的手举起来借着天窗的一点光观察,她手臂上晒出淡淡的晒斑,小臂内侧晒成了明亮的玫瑰色,他将她环绕,熟悉的愈创木气息在她耳畔,伊迪丝想绝大多数人,一辈子都不会和另一个人感到如此亲密。过了好久他说:“我们做点事情吧。”
“嗯。”
“其实我觉得你完全没必要帮我借衣服的。”他在笑。
“你应该休息一下,西里斯,你的伤还没完全好。”伊迪丝想把他按回去,但西里斯却把她的衣服脱了,然后她听见他解皮带的声音,她发现自己的欲望强烈得让她战栗,西里斯让她坐在他身上,手摸着她的脸,他问她小时候是不是会骑马,伊迪丝脸上烧得厉害,她说是,西里斯拉着她的手肘让她俯下身来靠近他,开始啃咬她的脖子、肩膀和胸脯,最后他们侧躺下来,他用他没受伤的那边肩膀躺在床上,手压着她的小腹和髋骨,他占据了整个房间,他占据了她的整个身体连同心灵,伊迪丝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又很想哭,她一边颤抖着一边抽泣起来,西里斯靠在她耳边满足地叹息。
第二天醒来她的偏头疼又发作了,腿还很软,冰箱是空的,她不能空腹吃布洛芬,就靠在窗边抽烟,西里斯醒过来,非常缓慢地走到她身边。
“很难想象按麻瓜的标准我们才刚成年,是吧?这真荒唐。”她吐了口烟圈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