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会相信你的,你这个卑鄙的——”情急之下,他横过手掌把她的嘴捂住了,伊迪丝的背抵着墙。
“你听好了,我不是他,你不要把你对他的怨恨放在我身上,也不要因为他而轻信我,明白吗?你要是觉得我骗你,你可以把我关进去,他们毫不犹豫地相信你的话,但是你也要知道,如果我骗了你,你现在早就死了,要么就是被下了夺魂咒。我们都不是那个人的对手,你是挺厉害,但你不要自恋到觉得你和我两个人联手就能结束这一切,这是不可能的,但是我知道一个方法,我们可以让他在遇到对手的时候有一个被打败的机会,不然一切都是徒劳,你听清楚了吗?”
伊迪丝闭上眼睛,她点了下头,雷古勒斯把手松开了,用一种戒备的眼神盯着她,“说实话,你的状态让我很担心,我真的很害怕你魔力暴动把整个伦敦都给烧了。”
“不好意思。”她说,“但如果你什么都不告诉我,我没法相信你,我一直都是这样的人,如果你觉得说不出口,我可以用摄神取念,你介意的时候我就停下。”
雷古勒斯思索了一会儿,“我可以告诉你,但你先要回答我,你说的那个——沉石,它到底能做些什么。”
伊迪丝愣了一下,“简单意义上来说,它可以代表合一的哲人石,‘在火中取水,生出莲花。’,但是功用不同于尼克·勒梅的贤者之石,它是一种融合的精神境界,其实我不太懂,它可能能带你在物质和精神之间穿梭?但我不知道该怎么激活这一功用,或许是当你真心需要的时候它就能做到,但前提是你得是一个夏瑞恩。”
“为什么你不现在就去和那家伙结婚呢?这样我算是你的小叔子,能谈得上半个夏瑞恩了吗?”
伊迪丝苦笑了一下,“第一,我和你说过我把他甩了,第二,他和我说他被你们家除名了,你们在名义上已经不算兄弟,第三,这种魔法一般来说都是血缘魔法,第四,沉石已经被我毁了,它现在可能待在威森加摩某个废弃的证据仓库里,第五,即使我能将它复原,我也不会把它交给你,我怎么知道你是不是要用它来干一些更可怕的事情?”
雷古勒斯脸上闪过一丝勉强的微笑,他说:“请你帮我把沉石复原,我知道我们上学时候的交情不至于让你做这种事,但我觉得你能做到,如果你做到了,我就告诉你我的计划,不然我们可能都会死。”
“你说我不应该轻信你。”
“我们可以立誓,牢不可破的誓言。”
伊迪丝从没立过这个令人生畏的誓言,雷古勒斯不知用了多少钱买通猪头酒吧的老板给他们做见证人。
“说吧。”
“雷古勒斯,在我完成了你要我帮你做的那件事之后,你会告诉我所有的秘密包括——我们未来的计划吗?”
“我愿意。”
一道细细的、耀眼的火舌从魔杖里喷了出来,就像一根又红又热的金属丝,缠绕在他们相握的两只手上。满头灰发的老板面无表情。
“这是我嫂嫂,我让她去和我哥哥分手然后我们私奔去爱尔兰。”雷古勒斯一本正经地向老板解释道。老头似乎不是很惊讶,“无所谓,你们年轻人的事我可懒得管。”伊迪丝总觉得他的亮蓝色眼睛很眼熟。
她回到家里假装若无其事地和阿赛亚打了招呼。“你还要去加班吗?”
“是的。”阿赛亚揉了一下他的脖子。
“要是不想去就别去,不要累着自己了。”
“哈,难得你关心我一下。”阿赛亚把他的公文包拿走,飞舞的纸条“嗖”地一声挤进拉链缝隙,他还是走了。伊迪丝长出一口气,她把姑姑的手记藏好,假装什么也没有发生过。做了一碗海鲜面,中途的时候手又开始发抖了,开罐头时割到了自己,红酒瓶子从手中滑落,红酒和玻璃溅得到处都是,也溅到了白色的墙壁上。她去拿抹布,动作过于激烈,装糖的瓶子掉在了地上,糖洒下的一刹那很漫长,她听见糖粒像雨一样落在厨房的大理石地板上,落在洒在地上的红酒上。伊迪丝告诉自己这没什么,她用颤抖的手握着魔杖处理好乱摊子,然后她听见外面一个刺耳的声音。她走去客厅一看,西里斯站在壁炉前面,他打烂了一个灰蓝色的北欧陶瓷器皿,保持着一个非常尴尬的动作,然后他开始焦急地去掏他的魔杖,伊迪丝走了过去。
“对不起,你——”
“我不是告诉过你不要再来了吗?”她把修复好的陶瓷器皿扶正。“我哥哥没有和你说我的事情?”
他突然情绪非常激动,变得很愤怒,“你真以为我会任由你这样不管吗?你把我当成什么人?”
“正常人。”
西里斯叹了口气,然后捧起她的脸,“对不起,伊迪丝,你告诉我你的同学们住在哪里,我去给他们施遗忘咒,我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了,如果你说你自己做不到,那我就去做。”
她愣了一下,“不用了,现在已经没事了。”
“有事,你告诉我——”
“我不告诉你,如果让魔法部的人发现,他们会觉得你做了坏事,要把你抓走。”
他大声短促地冷笑了一声,“为了你谁还会在乎那个?”
“你冷静点吧,坐下来,你多久没有吃过饭了?”
西里斯不再像刚才那样理直气壮,他坐在她的沙发上,手肘撑着膝盖,十指不安地靠拢在一起,“不久之前吧。”她让他好好坐在那里,去厨房把刚才做的海鲜面拿过来给他吃。她看着他异常用力地用叉子叉起很多面条塞到嘴里。她在离他不太远又不太近的位置坐下,“没人希望看到你把自己搞成这个样子。”她说。“你对我来说依然非常重要,只不过……”
他开始用通常的方式,咀嚼嘴里的面条,但突然间,他嘴里发出“咔嚓”一声,他停下咀嚼,呻/吟了一声,叉子落在了盘子上。他把嘴里的东西吐在了手心里:面条、面酱还有血,那真的是血,红色的血。
她木然地看着西里斯沾了血的嘴,就像在看投影机放出的影像。他眼睛瞪得很大,他用餐巾擦了擦手,把手指放在嘴里,从里面取出了一块玻璃。
伊迪丝愣愣地看着他,他端详着那块玻璃,然后开始笑,那样子显得很吓人,她无法动弹,然后他把那块玻璃举在她面前,说:“其实你可以直接说你恨我、你要让我去死的,你知道吗?”
他站起来,就好像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伊迪丝弹起来跟在他后面,她想张口说话。不是的,不是这样的,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可是我怎么会想害死你呀?我怎么会恨你呀?我最爱你了呀。可她一张口却发现什么都没用,很强烈的窒息感笼罩了她,她又能听见她的手指们的歌唱声了,它们又开始兴奋地舞蹈起来了,伊迪丝就这么看着西里斯踏出她的门槛,她被衣帽架绊了一跤,只能蜷缩在走廊边上,她的手指的力量似乎变得更加强大,能够波及她的整个身体。不要崩溃,她想,不要跌倒。这通常能管用,但这次却无济于事,地板的冰凉传了上来,她把额头抵着墙壁,很疼,眼泪开始沁出来,这是以前不会有的事情。她听见脚步声,西里斯又回来了,嘴角还带着血,他很惊讶地看着她,他从来没见过她这样子,那对他们来说都是难以接受的。然后他好像突然反应过来,过来搀扶她,她倚在墙角起不来,腿脚仿佛已化成水,于是他的两只手臂分别绕过她的肩膀和膝盖,把她抱到沙发上,西里斯在他的口袋里面翻翻找找,最后找到了一瓶药剂,喂到她嘴里,是缓和剂,功效非常强大的那种,她知道是莉莉的手笔。等她渐渐平复下来,重新有了安全的感觉,她可以张口了,“我——”
“我知道了,不用说了。”他抚摸着她的脸颊说,眼神很平静,不像绝望,他最后亲吻了一下她的嘴唇,即使这个吻带有血腥味,也出奇地舒服,像一个朋友之间的吻一样。然后他对她说了再见和祝福的话,他清醒的身体笔直地向前走。
最后伊迪丝虚浮地站起身来回去收拾桌子,她看见在餐巾上那块玻璃留下的血迹,她用手在盘子里摸索,又找到了两块玻璃,那是红酒瓶摔碎时落进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