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道别后常勒就没再见过小夜。有时小夜会发些没什么意义的日常过来,大多是她送货途中的见闻,常勒总是简单回过,除此之外就没有别的交集。
常勒的生活就像冰块丢进饮料里,很快就融入饮料回归平常。拉上三层窗帘房间彻底陷入黑暗,常勒就在不见天日的房间里昏睡着,直到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在挠她的手。
她睁开眼睛,对着黑沉沉的空气问:“怎么了?”
“哦,是你啊。”头顶传来磷汇的声音,那奇怪的痒掠过手心,常勒迅速坐起来,“我说哪来这么大一个垃圾。”
她走到墙边开灯,常勒才发现磷汇在扫地,大概是扫把扫到手上了。磷汇出去的时候也不记得关灯,常勒捂着隐隐作痛的脑袋缓慢起身,拉开窗帘看见渐昏的天色,从清早睡到傍晚对她来说是正常作息时间。
常勒拖着沉重的身体从窗边挪开,她捡起手机看时间,准备走开时发现放在墙边的小熊在注视她。那反光的黑色眼珠很是吓人,常勒出手把它翻过去脸对着墙。
原本存放大脑的地方好像被挖空了,搞不好是被酒精腐蚀的。常勒没信心找回丢失的大脑,洗漱完毕走到前厅。
晚饭前没几个客人,晚上再热闹如今也死气沉沉的。磷汇拖着吸尘器打扫,韵影坐在沙发上玩游戏。常勒摔进韵影身边的沙发里,抱着脑袋惨叫道:“呃,头好痛啊。”
韵影的心思只在游戏机上,随口回应道:“是你自己说要猛猛喝酒狠狠睡觉,你要亲身殉道谁有资格拦你?”
帘明拿着一沓传单走过去,常勒撑起身子冲她喊道:“帘明你过来,我刚起床饿得很,你去给我炒两菜。”
“我也没吃饭,”帘明语调冷漠地把传单放到吧台上,转头对磷汇说,“磷汇,去给我和常勒炒两菜。”
磷汇提着吸尘器到处转悠:“我忙着呢。”
“韵影?”帘明转移目标,韵影默默调大音量,帘明又转移目标,“常勒你自己去,顺便把我的那份做了。”
“喂,你们三个。”常勒气不打一处来,愤慨道,“我叫你们来是让你们坐着当摆件的?有手有脚的不做事?”
韵影说:“现在没人要赌骰子,磷汇不是在扫地吗?”
常勒看帘明,帘明背过去翻传单:“我也扫了兴了。”
今天头实在痛得不行,常勒没功夫吵架,僵尸般挪到吧台边拖长声音说:“我再也不喝酒了,我要戒酒。”她在桌底翻到一袋东西,举起来问,“谁的果倍爽忘在这里?”
另三人都不说话,常勒叼住吸管说:“我的了。”
没人跟她抢,常勒咬着果倍爽回房间,走廊长到她每走一步都听到回声。早知道这个时间会安静成这样,就该叫韵影她们放首歌,寂然无声的房间是一潭死水。
常勒无聊到学虫子在地上爬。她又看见歌达多有些凹下去的身体,从小夜那里搬回来的时候它还不是这样,那时它装着的棉花饱满到要冲开缝线溢出来,现在却瘪下去了。
是什么时候变成这样的?似乎是某次听信谗言把歌达多送去修补玩偶的人那里,本意是要叫人把歌达多洗干净,再三严令不许剪开,那人却说想要清洗就得打开,常勒妥协地要求不要换棉花,或许真的没换,只是少缝了一些。
抱起来不是往日的手感,看着这样的歌达多,常勒觉得自己好像也被偷走了一部分,心里留下一个很大的空洞。
她爬到歌达多面前问:“歌达多,你想不想见小夜?”
歌达多睿智的眼睛在闪光,高深莫测得不肯说出一句话。常勒伸手锤它,跟空气对话:“你为什么不理我?”
她翻身仰躺起来,顺手摸到地上的手机。和小夜的聊天记录停在昨天晚上,说实话常勒都不知道该怎么回她。她总觉得不回话小夜就不会再找自己,于是勉强措辞作为回音。
今天小夜还没吱声。常勒丢开手机,边在地上打滚边乱叫:“就知道等对方回消息是失败的开始,你们都这样。”
帘明和韵影又有不愉快,在走廊里大声叫骂。常勒只想逃离这一切,一激灵坐起来,爬过去捡回手机约小夜出门。
小夜同意的瞬间她就像挣脱了粘鼠板的老鼠,从此刻起她不再是老鼠,而是一个有目的的人。常勒飞快跳起来洗漱换衣,兴冲冲收拾东西准备出去。韵影望见她走出门,说:“听说你想吃饭,我们特意叫栖川过来……”
常勒把果倍爽丢到她身上,韵影扯着被沾湿的衣服叫道:“我的衣服!你又得了什么病,癫痫吗?”
常勒轻飘飘从她身边走过,帘明跳出来打抱不平:“真是反了天了,你以为这个地方是谁管事的?”
常勒迎上她问:“是你吗?”
帘明涨红了脸,嘴硬道:“把你们经理叫过来。”
“经理要出门了,”常勒转着圈拢紧外套,站在门口指着韵影脚边的包装说,“从这一秒开始,戒果倍爽。”
韵影和磷汇聚在一起讲她坏话,常勒当做没听见,像吹出吸管的肥皂泡一样飘往目的地。小夜停在街边等她,常勒小跑到她面前,故意踩出水花:“我们去哪里玩?”
“你突然叫我出来,我也没想好。”小夜看远处的时候总让常勒觉得离她很远,她在脑海中列出几个能去的地方,最后说,“今天想吃咖喱,去以前经常去的那家店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