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格兰拿出手机,对了一下地图软件上的坐标和面前的建筑名称,确认没有走错,就掏出钱包点了几张钞票递过去:“不用找了。”
司机眉开眼笑地抓过钞票,也没点数就直接塞进了自己的储物箱里,显然已经熟练到仅凭手感就知道有几张的程度了。他一边哼着不成调的小曲,一边头也不回地说:“这里最晚营业到十二点,注意时间啊!”
“好的,谢谢您的提醒。”苏格兰的笑容温和里带着腼腆,简单的套头卫衣和运动裤让他看起来就像是个普通的年轻观光客,“我只是上去看看夜景,拍个照就下来,不会待很久。”
“没事的啦没事的啦,跑你这一单我明天都可以休息了哈哈……啊!”司机一拍脑门,立刻摇下副驾驶车窗,对着还没走远的苏格兰喊道,“要不我干脆在这里等你好啦?你还要找地方住的吧!有地方住了吗?没有我送你去附近的旅馆啊!”
苏格兰略一思忖,这倒也是个不错的选项。
他反正只是上去踩个点,看看明天从什么角度可以观察到这家酒店的宴会厅,找机会制造混乱,让波本趁乱把杜凌酒带走——还要挡住可能追过去的黑麦。总之,他确实不会在这里待太久。
现在时间很晚了,附近道路上已经没有多少车辆。与其费时费力重新打车,不如就继续用这个还算老实的司机,至少没绕路,也没有问东问西。
而且这种会去机场等客的出租车,通常也会跟周边的旅店和商店私下有合作关系,带游客去熟识的旅馆入住,能拿个还算不错的回扣——就让司机多赚一笔,当做日后可能会被卷入麻烦的补偿好了。
于是他回身点了点头:“我很快回来,拜托您等我一下了。”
“好的啦好的啦!”司机热情挥手。
这里毕竟是路口附近,车不能停太久,司机于是又往前开了一小段,这辆不起眼的出租车丝滑地楔进了附近的一个道旁停车位里。
他还在哼着他那不成调的小曲。如果是松田阵平在这里,应该能听懂他在唱什么——那是一段相当经典的粤语民谣:
“落雨大,水浸街……阿哥担柴上街卖……阿嫂出街着花鞋,珍珠蝴蝶两边排……”
但这里并没有人听他唱。所以过了一会,司机自己停了。他接着下了车,绕到旁边的步道上,旁若无人地开始伸腰展臂,舒拳拍腿,一副怡然自得的样子。
有的行人朝他指指点点,甚至有人掏出手机拍照,司机也没有一点不好意思,还对过来问询的人猛点头:“Yes!Yes!Chinese Kongfu!”
人群很快散去,只留下一个歪戴着一顶软塌塌渔夫帽的青年人,双手抱臂一脸无语地望着他:“什么Chinese Kongfu啊?刚才你秀的那是广播体操吧?”
青年人说的是粤语,于是司机也同样用粤语回答:“这样就狭隘了!体操怎么不算是一种武术呢?武术,强身健体,广播体操练好了也一样的嘛!”
“……”
青年人往旁边指了指,如果有人从远处看到这里,只会以为他在问路:“你怎么会到这里来?”
“我才要问你,瞿仔。”司机摇了摇头,也伸出双手开始画方向,“你大个了,聂sir也不在了,没人管得住你,叫你也不回,反正我们这些老头是用不动你了。你明明知道我跟着小林先生走,小林先生在哪我在哪,还问这样的话,跟我摆太极吗?”
“没有那种事,阿声叔。”青年人也摇了摇头,继续比划,“我也是为小林先生来的——有一个人雇我,明晚帮他绑架小林先生。”
司机的花白胡子立刻翻起来了:“谁这么大胆!”
“也不完全是那样,事情有点复杂,一时半刻讲不明白,约个时间吧。”青年人停下了动作,从包里抓出一卷钞票,递给司机,“你收班以后给我个电话,好久没见了,出来吃个夜宵吧,我埋单。”
说完他就转身走开了。司机捏着钞票卷,忽然在他身后喊道:“不管谁雇你,自己小心点,别被洋警察盯上了——小林先生从机场出来的时候,有3个FBI的特工经过他身边,其中一个女人一直跟着他,到他出发了还上车继续跟了过去!”
海滨风情的度假酒店里,黑麦忽然停下了脚步。
他原本一心二用,边应付松田阵平,边推着林庭语的轮椅往前走。因此他一停下来,林庭语就发现了:“怎么了?”
“没什么。”
黑麦扫了一眼左侧的窗户。闪闪烁烁的霓虹从玻璃外照射进来,在这道狭长的走廊里形成了一团又一团的变幻光影。
他们从进入这段走廊起,就不断进入光,又不断离开,投身黑暗,这样一同经过短暂的道路,直至尽头。
“我只是在想,再订一个房间,放你一个人,怎么也安不下心。我有个更好的主意。”
“你这家伙别想讨价还价——”
一旁的松田发出了不满的抗议。
“——不如松田警官先生也住进来好了。”黑麦挑了挑眉,“这才是矛盾的本质,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