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真的在皇帝的期望中升起,他在某个风和日丽的白天册封王夫人为皇后,又隔了七天册封胶东王刘彻为皇太子。在册封太子的那一天刘启赐百姓为父者爵一级①,希望天下人都知道他有了新太子。
刘启紧紧抱住儿子,“再给我行一个礼,让我看看你老师教的怎么样”刘彻行礼后抓住父亲的袖子,踮着脚尖想要爬到刘启怀里。
刘启笑着接住刘彻,刘彻在这七天里举止行动宛若成人,以至于全宫上下无论是太后还是侍卫都啧啧称奇②,这令刘启又想起王夫人那个梦。刘启忽然放下儿子看向天空,阴郁地发现天空上有几朵云彩遮住了太阳。
柔软的风推着云走,转着万千长柳垂下绵软绿烟。刘启的面容隐没在柳树枝条上,偶尔有金色的光打在他眼帘上,他也不躲避。他的神情像是陷在一场迷蒙的梦中,尘世茫茫,即使不来一场狂风骤雨,也会有种种波澜推着他走下去。
刘启拍了拍刘彻稚嫩的肩膀,在一瞬间的恍惚中好像看见栗太子刘荣的面容,这个认识令刘启喉咙发苦肩膀颤抖,说不出一句话。未央宫的楼台盘绕回旋,每一处廊腰每一段檐角都勾着竹帘和绿树,缠绕着春光和歌舞,让他险些忘记了临江的凄风苦雨和栗姬近乎凄厉的怨恨。
刘启从咽喉挤出一句话,“快去找阿娇吧,”皇帝顿了顿,“她已经等不得了。”
在未央宫椒房殿的阿娇确实等不得了,她看着刘彻,像是一个飘荡在沧海之上的采珠人终于借着月光,找到属于自己的一叶扁舟。和还是个孩子的刘彻不同,阿娇已经隐隐约约有少年人的模样了,汉代律法女子过十五不嫁缴五等税,周礼也说女子十五及笄。她即将带上属于自己的那根簪子,但是刘彻距离及冠还有漫长的距离。
刘彻走到阿娇身边,感受到她衣袖流出来的芬芳气息。他和阿娇相识得太早,以至于回想起往事总觉得如梦模糊。刘彻年老时可以隐隐约约记起宜春苑玫瑰树甜滋滋的香气,但是想不起他和阿娇那一次见面说了什么。
阿娇对刘彻来说从不是一个可有可无的选择,她是必然的选择。刘彻牵着阿娇的手发现自己完全被阿娇阴影的覆盖,他注视着阿娇,发现她像美玉一般洁白无瑕。
无论是窦太后还是刘启,都这对小儿女都露出满意的笑容。
刘彻牵着阿娇的手往前走,因为刘彻矮小,阿娇不得不低下头才能注视他。不管是隆虑侯陈蟜还是阿娇,都比他们命中注定的那一个人大许多,但是所有人都平静地接受了这一切。尤其是对阿娇,皇帝非常满意。少女的生育是一道难关,刘启在还是太子时听思贤苑的门客说有个十二岁的少女嫁人生子,险些死在产床上,侥幸活下来的她再也不能生育。
阿娇或许是大了一点,但是较大的年龄差距意味着更好的生育,皇帝能感受到自己身体的每况愈下,惠帝二十三弃世,文帝四十六驾崩,他不认为自己可以活的更长。
刘启希望自己能尽快看到刘彻的儿子,如果王朝是航行在汪洋之上的楼船,那么子嗣是甲板,一旦水漫过了甲板,奔走在船上充当船夫的臣子和诸侯王就会滋生野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