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启看着自己挑中的“甲板”,从她白皙的面庞一路看到柔嫩的手、轻捷的双足。刘启从阿娇柔弱的身体看到宗庙的祭祀和王朝的传承。刘启和他父亲文帝都在十五岁时成为好几个孩子的父亲,他希望自己的儿子刘彻也那样顺利。
坐在上席的王皇后和长公主心照不宣地交换了一个眼神,之前地位在她们之上的薄皇后和栗姬现在已经消失在幽冷偏僻的宫殿和孤寂无人的坟墓中。
薄皇后一声尖叫没有发出,一句哀求没有吐露地倒下了,伤痕累累地忍受着岁月的消磨;栗姬则用绝望屠戮自己的心,一滴血也没有流便立时死去。
战败者倒下了,只剩下两只胜利的秃鹫盘旋在薄皇后和栗姬的尸骨之上饱餐血肉,等待更辉煌的成功。
席上人的酒杯和酒杯先是撞在一起随后又飞了出去,长公主戴着戒指的手拽起王皇后拖在地上的衣裙,皇帝镶嵌着七采珠、九华玉的宝剑碰倒窦太后桌上七尺五寸的青玉五枝灯,他们要奉给对方的酒全洒了,彼此却浑然不觉,像是被不断发出声响的琴瑟魇住了。
欲望的大海载着装有野心的船,路过堆着九鼎和财货的岛屿,停在了命运的穷途末路上。秦国失去属于自己的鹿后③,七国的豪强俊杰用火燃烧秦国的宫殿和死人骸骨,熊熊燃烧大火让东海的水都沸腾起来;汉朝在渭水秦川上建立起像长龙一样盘旋着的未央、长乐二宫后,坠着珍珠、玉石流苏的步摇冠冕,缝有绣花和贝壳的衣带裙裾,开始穿梭在皇帝身边,用他或她们的唇、手和微笑主宰天下。
在还算安详的景帝七年女人又跳起了舞,翻飞的衣袖焚烧的椒兰还有漫不经心的笑,充斥在一成不变的宫闱。戴着玉镯子的雪白臂膀抚上绣满花纹的舞裙,挂着金步摇的头颅低下用朱砂鹅黄装点过的眉心,醉醺醺的宾主听着软绵绵的音乐,轻悄悄的脚步带来响当当的名字。
台上的看客欣赏着每旋转一次便绞到一起的艳丽裙摆,歌姬舞女在舞台上翩跹,她们上觑的眼帘窥见邓通钱和一颗颗高贵的头颅转来转去。
舞到最后章法全乱,上上下下所有人头脑中展现出的天地都开始旋转乃至颠倒。最先走出门的是卑贱的歌舞伎,她们迷糊是因为赏赐和之前的推搡;最后出来的人是尊贵但又幼小的人,他和她迷蒙是因为无休止的奉承,还有享不尽的快乐。
刘彻和阿娇一起坐上马车,滚动的车轮将还在狂欢人群甩在身后,辘辘的车轮声像雷霆一样震动在经过的宫人心上。引人发狂的香味酒气刚刚离开失望的梁王刘武就缠上两株还未开花的幼苗。
刘彻阿娇肩挨着肩,手牵着手,可是心里眼里装着的还是之前的欢声笑语。世故还没有杀死老年人,就先杀死了少年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