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顾未辞没有立时回答,关家四公子又挑眉笑道:“难道说,世子也不知道小侯爷什么时候到么?”
许青川还是按捺不住,回道:“知道不知道,与你何干。”
旁里插进了一个明显刻意的声音:“乘玉哥什么时候到?你问世子,不如问我。”
身后响起的林昭清的声音,令许青川不耐起来。但顾未辞并未回头,原本轻轻按住许青川的手沉了几分。
关家老四立时搭腔:“小侯爷今天是和三公子同来的呀。”
他说着又问:“但怎么不见小侯爷呢?”
“你也知道我一向不胜酒力,但今日皇子宴请,总不能矫揉造作地不肯畅饮,乘玉哥一进宫就替我去太医院拿保心丹了。”林昭清的尾音上扬,满是明目张胆的得意之态,“四公子要见乘玉哥就和我一道吧。”
再是不屑于林昭清的故作姿态,他的话也让顾未辞的手指凉了好些。
太监高声通报的“吉时已到,重华殿开”声里,林昭清大声笑着拉着关家老四率先走进了重华殿。
进了大门,转过照壁,便是重华殿主殿,也是饮宴设席之处。顾未辞和许青川刚踏进大门,身后有人叫了“世子”。
顾未辞停步转身,见到负责饮宴安排的李公公赶着进了大门。
他快步走到顾未辞身边笑得殷勤:“刚我去御膳房安排给世子的清淡饮食和醇香清酿,才赶来,还好没误了迎接世子。”
冠礼后,顾未辞便年年按规矩参加这二月初一的饮宴。这席宴会,大部分人都是想一显长才,以求皇子青睐,得以获取晋身高位。
他不爱出风头,父亲也一再叮嘱他韬光养晦不露锋芒,远离皇家纷争好平淡度日,因此他一贯少言慎行,又自小体虚气弱,因此每每来此都是敬陪末座,走过场之后便淡然离场,虽然不喜荤腥,但从未有人注意过他是否喜席上饮食。
是李乘玉特意叮嘱筹备皇子饮宴的相关人等着意准备顾未辞的饮食。
那般的留心在意,与旁人印象中截然不同的温柔体贴,是李乘玉曾经让顾未辞深为动容的。
想到这些,顾未辞觉得心软了一软。
李公公引着顾未辞和许青川踏进主殿,笑问:“小侯爷还未到么?”
重华殿内如往年一般布置井然。踏入殿内的李公公却突兀止住脚步,不太合礼仪地“咦”了声。
顾未辞顺着李公公目光凝滞的位置看去,也停了步。
惯常两人一几的坐席之上,李乘玉面无表情的端坐着,他身边,是正以一种让顾未辞齿冷的笑容轻佻地看过来的林昭清。
“啊这……”李公公明显慌了。
他安排席位时分明按往日一般把林昭清和枢密副使关家的四公子合在一席的。
而且小侯爷身份特殊,若不是他定要与顾未辞同席,原本他就与两位皇子一般是一人一席的。怎么现在顾未辞未上座,林昭清却会在李乘玉那席安坐,还好整以暇地饮起了酒呢?
殿内的诸人也已经纷纷往他们这处看来,形形色色的目光如刺。
李乘玉也注意到了殿内忽然的气氛变化,下意识看过来,眼神明显变了颜色。
顾未辞恍觉李乘玉眼底似是流过一丝挣扎犹豫的纷乱,但他无法确认。
因为李乘玉很快便木着脸移开了视线,像是未曾看见他、也未曾看见他此刻的尴尬处境一般。
倒是林昭清一直含着唇边轻佻笑意看着顾未辞,又靠近李乘玉低声说了句话,然后吃吃笑出了声。
即使再是告诫自己不要失态,保持仪容,顾未辞仍然明白自己的脸和笑、身体举止都是僵的。
李公公更是不知所措了:“林相家三公子怎么坐那儿去了……他该是在和小侯爷说话,待会就会归他的坐席吧?”
顾未辞不再看李乘玉那方。
就是现在林昭清起了身,他也不会往李乘玉身边坐下。
即使那坐席往日从来都是他的。
他淡声对李公公道:“李公公,烦请替我另外安排坐席。”
“现下坐席……”李公公环视一圈殿内,无奈,“只有枢密副使家的关四公子那席……”
许青川呼吸都变了节奏,明显已有怒意,但仍然压着声不让自己失态,低语:“要不你同我与子维兄挤一挤……”
“也好。”把已经冰冷的手紧握成拳,顾未辞对李公公道:“就不烦公公安排了。”
“这……”李公公有些拿不准,“世子三人挤一席,二皇子四皇子看着不成体统,而且小侯爷看到了怕是会怪责老奴啊。”
顾未辞藏起苦笑,淡声:“他不会……”
他有些倦意的话被打断了,身后有人道:“世子与我同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