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乘玉看向顾未辞背影已然消失之处,黯然不语。
秉忠叔停了停,又道:“我知林相和皇后娘娘同来,即使萤月果得来不易,想要不让给林三公子也难。但逼得世子自证清白就太伤人了。小侯爷总该护着他的。”
话语虽轻,但其中的责备之意很是明显。
李乘玉也自知不妥,但又无奈:“旁的事,我都能护。可林昭清是中毒,我实在一时间没有理清楚其中关系,不知如何判断。”
秉忠叔叹气,“我也知小侯爷病得蹊跷,好了的这段时日仍被梦魇所困,很少睡得妥帖,思虑深重,人也常因此而恍惚,不似往日决断清楚。可真相不明、不知如何判断的时候,不是本就该毫无迟疑地站在世子身边吗?”
李乘玉无奈:“秉忠叔,你不明白。”
“两情相悦之事我确不甚了了。”秉忠叔索性把这段时间想说的话都说了出来,“可我知道,关系到两个人的事,特别是闹到如此程度的重大的事,在一开始小侯爷就自行决定似乎并不妥当,对世子也很不尊重。”
“我和他说过我的缘由,可……他不接受。”
李乘玉声音渐小,神情更黯然了。秉忠叔恍惚间似乎又看到了那个孤寂无措的孩子。
“我和他一起总会时时为此争吵龃龉,甚至剑拔弩张,除了消磨情意更生间隙之外,有何益处?”李乘玉低叹,“我和他,从前从不争拗的,我不想和他这样。我现下不能近他,便只能远了。”
“我也不明白什么远啊近的。我只问小侯爷一句,断然远离,视而不见,界限分明,冷而置之,就比两人在一起争执更好么?”秉忠叔有些少见的激动,“换成是我,这般冷待,还不如和我直来直往打一场呢。”
秉忠叔的话,李乘玉无可辩驳。
秉忠叔踌躇了一会,还是更沉重地问:“我再僭越地问一句,小侯爷对世子的心,是否只是……见色起意?”
李乘玉立时正色答秉忠叔:“我对他的心,你不了么?怎可能是见色起意?”
秉忠叔点点头,又叹息着摇头:“既然是真是有心,如今就该一起去解决,而不是对世子视若无睹,放置不理,任由世子自己来猜来试来求结果。这样的对待,任谁都会觉得,实在是伤人,且傲慢。”
秉忠叔停了声,没有再说下去,也没再陪李乘玉在雨里站着。
快步进扶疏院,他自廊边取了把油纸伞。
他把伞塞到李乘玉手里:“二月了,这个年算是过完了,我得去前头打点收拾。”
雨越发大了,在伞上打出清脆声响。伞面的画是一对盛放的并蒂莲,笔触流丽用色明快,花押看着似是圆月,但细看却是一个眷字,一见便知出于顾未辞之手。
他想起来,这伞,是正月初十那日顾未辞放在廊下的。
再是他们已经名正言顺,过年时节顾未辞还是得留在永宁侯府随着父亲迎来送往、打点好诸般事宜,无暇分身,自除夕起便未和李乘玉相见。
初十那日,雪尤其大。将要入夜,天边沉沉,李乘玉在廊下摆了小几,温了壶酒,赏看日暮雪色。
想到顾未辞亦是看着同一场雪,只觉想念更甚。
日光收起最后一抹,天地瞬息沉入酽酽夜色,而雪色更冷更清,把寂寞逼得更深。
听到走在雪上的脚步声时他以为是长清来点灯,只不经意看过去,却见是顾未辞撑着伞,踏进了扶疏院。
风不小,雪被吹得乱飞,顾未辞的发也在风里拂动。他本就清瘦,在这样的风雪里更显弱不胜衣。
李乘玉迎了过去,一把揽住顾未辞的腰,径直把他抱了起来。
没防备的顾未辞一把揽住他的脖颈,没握住的伞悠悠落在雪上,很快和李乘玉往主屋里走去的脚印一样,被夜色与落雪藏了起来。
一如顾未辞和李乘玉,被落下的床帘藏了起来。
情动的时候,顾未辞平日温润的眉眼会被飞起的绯红染上李乘玉怎么也看不够的魅惑。他一点一点往深里探,又贴着顾未辞的唇吞下所有炽热的颤抖的失神,总要逼得顾未辞软着声紧紧抱住他放弃所有矜持唤他夫君,要他快些不可。
秉忠叔问他,是见色起意么?
第一次注意到顾未辞时,他并不知道那便是动心,只偶尔得见在总有世家子弟张扬的喧哗里安然温淡的顾未辞低眉垂眸,优雅地抿了口酒后不知想到了什么,忽而展眉自顾自一笑。
又在片刻后收敛笑意,再不动声色环顾四周确认自己没有被人捕捉到这一瞬的肆意。
那模样让李乘玉无法抗拒。自那之后,他总是不自禁地便会去看顾未辞,捕捉顾未辞掩藏在周正端方后偶会露出一点点自我又很快以若无其事来修饰的每一次,每一刻,每一点一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