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窒息的疼痛中,他亦是明白,顾未辞的心,已经碎了。
他拼不回来。
“庆典要开始了,晚到是大不敬,我先走一步。”
顾未辞的声音越发平静,底色是无尽的冷白。他再不恋栈,向右侧绕,行过了李乘玉身边。
极惨淡的一声“阿眷”,连同曾比春日更融更暖的往日,曾坚执期待过的生生世世,被他留在身后,散在了春日风里。
梦断情收,花事了。
步子从淡然平稳,到越走越快,顾未辞终于走出了那个弯角。
身后没有李乘玉跟着来的脚步声。
顾未辞停了步,忽地扶住了山石。
一口血猛地冲出他喉口,落在山石边已被春意熏染出浓翠的草色里。
用手巾擦去唇角血色,顾未辞缓着呼吸,慢慢压住了心腔里还在肆意往喉口冲撞的腥甜。
踏着石径的脚步声从前边响起,惊得他把沾染了红痕的手巾快速收起。
抬起头时,他看到忧虑满眼的陆清鹤。
陆清鹤快步过来扶住顾未辞,替他稳住身形,认真问道:“你的身子为何这么差了?”
顾未辞不想在此处久做停留。他未答陆清鹤的疑虑,只简单提醒道:“不可晚到,先去殿内。”
说完,他轻轻推开了陆清鹤。
虽然脚步虚浮,但挺直脊背,往前走去。
陆清鹤看着顾未辞的背影。
那背影看上去那么倔强,却深深地点着他心间的软。这让他不自禁地抬起了手。
只要快步迈前两步,他便可以扶住顾未辞,把那冰凉的手指暖在自己手心。
可顾未辞回身看他,眉眼清透:“清鹤兄,要迟了。”
应着声,他走前几步,和顾未辞并了肩。
“未辞。”他侧身看顾未辞,诚恳道,“若有事,我在。”
顾未辞愣了愣,才笑着点头,轻轻拍了拍陆清鹤的肩膀。
那是“得友如此,夫复何求”的全然信赖倚重。
陆清鹤唇边泛出浅淡苦笑。
悠远钟声从重华殿那处空灵响起,寓意殿门将开,祈福宴即将正式开始。
顾未辞拉住陆清鹤手腕,催他快走道:“快些,你可是得全场瞩目之人,不可迟到。”
语气亲近,但无一丝亲昵。
陆清鹤目光黯了一瞬,但对顾未辞温润笑道:“今日你可不能饮酒,否则我找青川闹你。”
顾未辞浅笑,道了声“好”。
他们走出几步,日光又朗然了几分,给道旁的山石与林木点上了融融暖暖的影,也耀醒了歇在树梢的雀儿。
一阵热闹扑翅声后,群鸟鸣叫着,投入了无边天空。
“是喜鹊。”陆清鹤道,“吉兆。”
顾未辞点点头,笑意里少了近日总有的沉重。
他仰头看暖色的天,笑道:“无论如何,三月了,已是新的一年。”
闹晃晃的送旧迎新,已同最冷厉的冰雪、最凛冽的朔风,留在了往日。
东隅或许已逝,但万象总会更新。
小公主的祈福庆典后,顾未辞便称病而闭门不出。
即使君上亲自考校四皇子主持编修的律法进展,所有参与的四皇子府的属员都应到场,他也称旧疾复发,由永宁侯代为慎重地向君上告了罪。
太医去看过,说顾未辞确实气血极虚,需要静养。君上问李乘玉,李乘玉却只能答,不知。
进宫时,君上似玩笑也似警醒的“朕开了先例允许你们成婚,你可别骄纵之气上来就闹别扭”话语在李乘玉脑中萦绕着,直到他回到逍遥侯府。
长清来给他送茶,同时低声禀说:“去东原国的探子回来了。”
李乘玉不置可否,没说让他继续说,还是不说。
长清停了声。
过了一会,李乘玉才沉声道:“探子怎么说?永宁侯府,真有牵连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