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做这些的意图是什么?
她或许想这样问。
但她没有,她只是静静地看了那蛋糕两眼,拿过叉子叉了一块奶油最多的送进嘴里。冰凉滑腻的奶油,吃着就是高档货。
顾从州很少吃零食,今天下午去市区加油耽搁了点时间,没吃上晚饭,才在她妈千叮万嘱之下随便抓了点吃的塞进包里,填填肚子。晚自习上了一个小时,早把这事儿忘在脑后,现在看着周舟吃他也才觉得饿,自己拆了另一个慢慢吃着。
吃到一半她才困惑,不见得自己就有这样馋吧?怎么顾从州一递东西她就吃?
她自顾自低头吃着,余光注意到他在盯着她看,吃一口瞄一眼,以为自己的动作很隐蔽,其实全部呈现在烛光的阴影里。他每一次抬头,阴影都跟着短暂地挪动位置。
冷不防地,他压低声音说:“你的眼睛……”
很美?很恐怖?
这会子小城里还流行夸张美瞳,14的直径,相当打眼,一戴上去眼白就遮了大半,乍一看像外星人。
她就生了这样一双眼睛,瞳仁特别黑,几乎看不到棕色,直愣愣地盯着人看的时候还有些恐怖,像恐怖片里会出现的场景,会把人吓一跳,所以她一直避免盯着人看。
顾从州发现盲点了,这双眼睛的作用可大着呢。
周学昌就恨她这双眼睛。扣她生活费,她嘴上没有异议,就用那双眼睛愣愣地把人瞧着,好像知道周学昌把家里能用的钱聚集在一起拿去赌一把大的。一桌子坐了5个人,却永远只有四个煎鸡蛋,她直着眼在大家的碗里扫视了一圈,把头垂下,拿厚厚的睫毛把黝黑的眼珠盖上,但她已经知道这家人苛待她了。
事实上她的眼睛并没有看透一切的魔力,周学昌给她多少钱她就用多少钱,鸡蛋没她的份她就吃豌豆尖,寄人篱下总得有点寄人篱下的样子。
周学昌暴怒揍所有人的时候,她细长的眼因为惊恐瞪得圆圆的,会让周学昌越发暴怒。
越是这样,她越是要瞪着人,幼小的心灵里早埋下一颗报复的种子。
“我的眼睛怎么了?”她放下叉子,斜着瞧了他一眼。
顾从州不知怎么形容,想了想说:“长得好。”他原本想说很美,可在这样的氛围之下,说“你的眼睛很美”太暧昧。
这话她爱听,她也觉得自己这双眼睛张得好,她曾经这样悄无声息地报复过那家人,虽然有时候需要她自己来承担后果。
见她笑,顾从州也笑,孔恒悄没声地走到松梦婷座位上,冲他俩笑道:“哟,你俩,烛光晚餐呢?”
他自顾自抓起一把饼干,撕开包装,叠起来放嘴里,咕哝:“你俩倒是爽哈。”
“放眼整个教室最不爽的就是你,我知道。”顾从州扔了个苹果过去,孔恒稳稳接下。
松梦婷转过来笑:“为什么?”
孔恒语塞,松梦婷这么直白地问出来他倒一时不知该怎么回答,憋了半天憋得满脸通红,幸好在夜里。
周舟瞧孔恒那个样子,没想到他那么纯情,更没想到他们两个出去玩了那么些时日,松梦婷竟然连孔恒喜欢他都看不出来,于心不忍,于是道:“就这么爱玩?不就上个晚自习嘛,至于这样哭爹喊娘的?”
孔恒生怕这两个知道内情的人说漏嘴,把他和松梦婷还没开始发芽的情愫扼杀在摇篮里,现下听周舟这么说,松了一口气,连忙顺着她的话说:“那可不是,我长到十八岁,还没上过一个晚自习呢。我来到南城这么久了,市区都还没走遍呢,可不是我作风。现在好了,上个破晚自习,本来就没多少玩的时候,现在更别想玩了。”
松梦婷笑:“那你逃课呗,把你那个‘玩遍南城100个游戏厅’list给它完成了。”
顾从州怀疑自己听错了,“玩遍100个游戏厅?100个?你们玩了几个了?”
“一个啊。”
电迟迟不来,现在也没有什么要紧事宣布,大家拖椅子搬桌子,相熟的人坐在一起谈天说地,周舟索性也加入他们:
“南城真的有100个游戏厅吗?有10个就不错了。”虽然她一个游戏厅也没去过,但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吗,见总见过的。黑夜让她安心,话也多了起来。
“那就改成10个呗,也够你们玩了,”顾从州道:“要是我,就改成‘吃遍南城100个馆子’,南城的菜还蛮合我的胃口。”
几个人七嘴八舌地列了几个馆子的名字,没说几句,松梦婷嫌热得慌,要去小卖铺买两根冰棍,孔恒忙不迭地跟了去,转身时冲周舟双手合十,一脸“多谢您老大恩大德”。
这样一来,这个座谈会只有她和顾从州了,难免冷场。不知是不熟还是生性不爱说话,四个人的友谊,她和顾从州总是扮演听者的角色,孔恒和松梦婷在的场合还好一些,两人偶尔也会搭一两句腔,只有他们两个人的场合,简直一句共同语言都没有。
尤其是当下这样忽然从喧闹转为寂静,简直把尴尬放大了几倍。
“……”
过了几分钟,顾从州道:“不敢相信松梦婷居然不知道孔恒喜欢她。”
周舟附和:“对,听松梦婷说他们两个人是以前就认识的,恐怕就是因为这一点松梦婷才没往这方面想。”
顾从州:“就是。”
这种一方把你当普通朋友,一方却“心怀不轨”的情况最难把控,一旦说开,连朋友都没得做。尤其她和顾从州还夹在中间。
周舟表示:“不敢想象要是孔恒表白了会有什么样的后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