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以为这个疙瘩在训练开始之后就没事了,但好像有什么奇怪的声音,体育馆里有什么奇怪的声音,宫侑意识到这个声音的同时单手抓着排球转过身朝着来源看去,是机械快门声和镜头伸缩时的声音,细微的几乎听不见的但却非常恼人的声音。
刚要开口说什么却看到拿着相机的冬纪戴着那个很久以前见过一次的黑框眼镜,其实她戴眼镜并不难看,但之前在走廊上撞见那样的冬纪的时候,宫侑完全没想到自己开口就是好逊,结果看到脸颊因为不满而变红的她以后,就更不知道要说什么好话了,竟然还补上了一句近视眼好逊。如果说宫侑平时总是被那月直来直去的说话方式噎到所以不知道说些什么,那么对上冬纪的时候他干脆是连开口第一句都不受控制了。
这会儿的她把头发和那月一样用皮筋在脑后绑起来,难得地看到了耳朵上那块浅红色的胎记。一不小心对上了眼神,冬纪却又直接移开去。赌气似的把拍了两下排球继续练发球,结果没发过网倒是打中了一边的宫治。
一场避免不了的恶战开始了。
冬纪知道自己不是个易怒的人,基本上根本都不可能和谁起矛盾,世间都被她当成游乐园了怎么可能会轻易地生气呢,但能够精准踩雷的宫侑绝对是她生命中的意外,彻彻底底的意外。不知道故意还是真的不知道,无数次把她和那月认错,还嫌弃过她戴眼镜,比赛的时候对着在场外的她怒吼过丑女闭嘴,每一件事都足以任何一个人给他两个耳光。
后来人们总要说,东海林冬纪没干掉宫侑可能只是暂时的仁慈而已。
而那月却说,冬纪只是在故意让宫侑看到她生气而已。
“注意流弹!”有人提醒道。
背过身立马把相机抱在怀里,冬纪估计自己是躲不开了,却没有等到预期之中的球,倒是听到了那个踩雷王的声音:“反应可真够慢的。”
得意的表情彷佛在说“你看我多厉害”,冬纪微微抬头看他那双总是闪着亮光的眼睛,恍惚间在他的身上也看到了和那月一样的光芒,那种只有满心装着一份热爱的人才有的光芒,明明不是第一次见了才是,明明去看他们的比赛的时候就已经看到过了,她想这可能就是她无法讨厌宫侑的理由。
她说自己不会爱,却厌恶不了爱。
还是说,她把和那月之间的差异与冲突映射到了宫侑的身上呢。
这天硬是训练到最后才去吃饭的又是他们两兄弟,如果不是北队长去提醒了两声的话,就已经不是过了饭点这么简单了。
“不够的话找阿月帮你们再添。”冬纪把饭菜端到桌上来,然后拉开角落里椅子坐下,打开电脑开始修今天的照片。
看了一眼站在后厨收拾东西的那月,又看了一眼戴着眼镜很是认真地盯着电脑屏幕的冬纪,宫侑这是第一次认真注意到她们两个人原来一点都不像,他在想自己是怎么做到认错她们的。大多数时候她们都是一个散着长发一个绑着头发,更不用提那月永远系不好的领结和冬纪永远穿戴整齐的校服了。
——你只是眼瞎吧。
听到治这么说自己的时候宫侑还和他打了一架。
快吃完的时候自家兄弟果然是去添饭了,但盛饭的人居然坐在了后厨直接边聊边吃不回来了,留他和冬纪两个人在外面,以前也不会觉得尴尬的,只是毕竟白天她还那么生气,天知道她现在还正不正常。偷偷回头看了一眼,冬纪已经趴在键盘上睡着了,眼镜被挤歪了,闭着眼睛睫毛是不是抖两下。悄悄站起来走过去,鬼使神差地就想把她的眼镜摘下来,伸手之前注意到了她屏幕上正在修的一张照片,自己的脸被放大了,鼠标正停在眼睛上。
手指碰到镜架的同时,冬纪睁开眼,灰褐色的眸子一眨不眨地就这样看着宫侑。
咳嗽了两声,别过头去,彷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地往回走,宫侑听到冬纪在说:“我还是很奇怪,为什么自己做不到讨厌你。”
“哈?”他皱着眉头又走到她身边。
“没什么,我就是有点没睡醒而已,”冬纪扶正了自己的眼镜,又低头看向了电脑,“侑同学有着很好的眼神,能从定格的照片里看出来。”
所以这个人到底是要夸他还是要说什么,以宫侑的脑回路他完全走不通冬纪的路数,下意识说了声“毕竟是我”之后,却又感受到了来自身后的多余的视线,治和那月两个人正用同一个托腮的姿势和同一个淡定的表情趴在后厨的吧台上看着这里。
“宫是不是讨厌冬纪?”那月问旁边的宫治。
“应该恰恰相反。”宫治淡定地说出了什么不得了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