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是书院出身?”揭开些许谜团,她安然恬静不似方才言语相刺,不答反问道。
话里的一瞬迟疑,沈应并未细想,正色应道,“是。”
陆遐静看男子面容,她当然知道他是书院出身,鸿飞先生门下有两个学生,景师兄以及她。
原本还有第三人,便是他。
沈应,沈知早。
可惜…
女子神色转淡显然不欲多言。
沈应还要再问一两句,见她眉间恹恹。
他墨眸望向庭院,“另有一事,方才来的路上,遇见了故友…”
这话莫名其妙,陆遐不欲与他多言书院之事,静待他下文。
唇间之言尚未出口,被人抱了满怀。
红衣猎猎,是谢映君!
陆遐吃痛一窒,男子对上她眼波,起身静立在一旁。
原来他说的故友,是谢映君!
他们两人竟认识?
颈际有潮湿暖热,抱住自己的双臂轻颤,陆遐知道谢映君担心自己,心中柔软。
连夜仓促而逃,没有对她交代半句,害她这般担忧。
待身前之人渐渐平复,四目一对,果然红得跟兔子眼一般。
陆遐一时没忍住,抿唇而笑。
“你还笑!”她笑,谢映君气不打一处来,娇声道,“陆遐,陆大姑娘,你再敢不告而别,本阁主与你绝交!”
他背手而立,不知听到她名字不曾,陆遐有一瞬心慌,仓促拉住谢映君,“你看我不是好好的?”
“你还说…”谢映君欲要再言,不料腮边晶莹已滑落,“你再敢瞒着我…”
这一句又带了哭腔。
相交多年,陆遐的性子她自然知道,最是沉稳,可她这次不告而别又逢端州战乱,不比往常。
不想她担心如斯,连在外人面前落泪也不顾,陆遐替她拭泪,软声笑道,“听闻南海水有鲛人,水居如鱼,其眼能泣珠,让我看看是不是珍珠?”
以言语打岔,谢映君果然破涕而笑,“你还敢取笑我…阿晴来了,我看你等下如何哄她!”
小丫头定要哭得天昏地暗,陆遐头大,起身向沈应道,“将军…能否再宽宥片刻?”
起身牵动脚铐,谢映君脸色大变,厉声喝道,“放肆!谁敢给你上脚铐?”
亭中男子玄色英武,谢映君半点不惧,指着他道,“沈应,你可知”
后半句被一双柔荑捂住,谢映君不敢置信地回望。
不许说。
陆遐眸光淡静坦然,“谢阁主无意冒犯,将军勿怪。”
“无妨,谢师姐真性情,本将军不会怪罪。”
她一口一个谢阁主,沈应却按书院辈分称她为师姐。
谢映君逐渐体察出此间不同,一时怔怔。
“相谈耽误了时辰,多允陆姑娘半个时辰,不得走远。”
沈应扫了她脚铐一眼,冷道,“其他等往后再说。”
谢映君乐得不与这寡言无趣之人在一处,柔荑牵过陆遐,两人相携出凉亭站在远处脉脉树荫下。
她察觉出不对,扯了扯陆遐袖子,悄声道,“…怎么沈应好似不认识你?”
这个距离,男子坐在凉亭中,应该听不见。
满目荷花亭亭,陆遐抿唇,轻声反问,“他应该认得我?”
“他是书院之人,不应该呀!”
“映君…有些人…他们志在更远处、更广袤的天地…我非特别之人,他不是非要认得我不可…”
话虽然没错,她话里细品却有无尽的惆怅之意…
她何尝有过这般模样,谢映君神情复杂,呐呐道,“陆遐你…”
陆遐静默了片刻,回神对谢映君道,“不提这个了,我有一事嘱托你,此事阿晴也知,我们救端阳时,他身上衣服里的路”
“姐姐!”
“小姐!”
话到一半回廊尽头有两人急奔而来,陆遐被其中那道娇小的身影抱住,她背后伤势未愈,轻轻嘶了一声。
小丫头敏锐,泪眼汪汪,“小姐,你怎么了?”
背后有暖意渗出,应是伤口裂了,陆遐唯恐她哭,软声安慰道,“无事。”
另一人是端阳,木簪束发,眼下似有青影,大掌紧紧拉住她袖子,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
“你也哭,上次谁说男儿有泪不轻弹?”
“姐姐你不在,我伤心!伤心还不许哭?”他嘴一嘟,大有要用眼泪淹她的架势。
他孩子心性,最是质朴不过。
两人如此关怀,陆遐浅笑,侧首不经意露出颈际鞭痕。
脖颈纤细如雪,肤若凝脂,那道红痕可怖狰狞,显然还未散尽。
男子指尖微带凉意触上,陆遐吃了一惊,捂着颈侧仓皇退开几步。
“…姐姐…你脖子上有伤…”端阳怔怔,他指尖触得细腻分明,眼神惊怒,“谁伤的你?”
她脸色苍白,雪容带着不易察觉的疲态。
谢映君和阿晴渐渐察觉不对,拉过她去往一旁。
拨开乌发,红痕蜿蜒至耳侧,谢映君倒吸一口气,“谁打的?…难道是沈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