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酒这样说完,对方的脸上露出似乎明了的微笑。
他说的不仅仅是再一次地遇见高桥廉,而是之前警察过来搜山的事。
本部和须坂署的那一帮警察上山悄无声息,围堵得太突然。
那晚不仅是叫琴酒和伏特加他们,临时放弃了引路的工人。两人借着密林的遮蔽最后下山时,数米开外就已经是手电的闪光。
“原来是这样。”高桥的语气十分随和,却叫人生气,“谢谢你们的情报。”
伏特加的头顶呆滞地冒出一个问号。
“……怎么,你们连这都不知道?”琴酒发出一声嗤笑。
高桥廉这次没理他。他自顾自地叹一口气,将信息重新整合起来:“好吧。”
“你们先找了格莱德的雇工。是想摸清他们在长野藏起来的工厂?不过你们放走的那家伙,也不是合适的引路人。”
“而如今……你们想要借警察来找到格莱德。”
琴酒脸色黑起来,不再说话。
他像是明白过来这计算中愚蠢的偏差。警方根本就没打算公布格莱德失踪的消息。
“真是不错,”高桥似乎是感慨道。
“看起来——你们在警署,比我们这些调查员混得好多了。”
琴酒啧的一声。
“或许你更该怀疑的是自己的人缘,警探。”
琴酒多少记得上一回他们见面的时候,这警探自说自话的自我介绍。这警探应该是在山下查一桩命案。
显然这一支警察,也在被隐瞒的一列。
高桥廉若有所思地瞧着琴酒。
忽而,他微微地露出一点笑。
“你们认为一个被关在警署牢房里的犯人……比毫无踪迹的失联者好对付得多?”
高桥突兀地说。说这话的时候,他的身上才真正渗透出一丝冷意。
琴酒没有回答,高桥廉也没有寻求答案。
伏特加悚然地瞧着这家伙,没弄明白他为什么突然生气。
“真可惜……我们也只是在找格莱德。”
“而且,即使找到了,我看还不见得会逮捕他呢。”
“为什么?巴尔·格莱德在长野潜藏这么多年,你们就从来没抓过他的把柄吗?”
琴酒瞧着高桥,慢条斯理地说道。
“谁知道呢,”高桥的答案轻飘飘的,“这暂时不是我负责的范围。”
“或许你该试着负责一下。”琴酒若有若无地刺他,“毕竟看上去,你插手的已经够多了。”
“比如什么,现在吗?”
高桥廉瞧一瞧旁边的地面。
琴酒微微眯眼,似乎在估量他是玩笑还是认真的。
高桥廉向对面的敌人一笑:“我还以为你们是为此而来的。”
高桥廉看着地面上的尸体。
“怎么?警探。你们对这样的东西也感兴趣?”
琴酒的声音顿一顿,再度响起来。讽刺的语气,包裹住他藏在其中微不可查的试探。
“还是说——只要是具尸体,你们就一定要追根问底,定要明白它是怎么死的?”
“怎么会呢?”高桥廉笑了起来。
高桥廉瞧着那条蠕虫的躯壳。自它的身旁,那处深黑色的圆坑中,仿佛还遗存着拼死挣扎过的痕迹。
他若无其事地吓了他们一跳:“我已经知道原因了。”
听见警探突如其来的诈诱,伏特加只是懵然张开嘴,却没想清其中的关节。
高桥廉留意着琴酒的反应。
对方拿着伯莱/塔的手,在他话音未落时就已猛然上扬了小半度。
“奇怪。”高桥廉慢悠悠地把话还回去,“你自己看起来,不像是对这种东西有兴趣。”
“那你们为什么来查它?”
琴酒的冰绿色的眼珠终于盯住他,脸色微不可觉地冰冷下去。
“雇佣?但你们又在找格莱德。”高桥廉随意地猜测,得到琴酒一声不屑的轻哼。
高桥廉毫不在意地站着,等到琴酒眉间的杀机细微地收敛回去。
高桥廉现在大致已经确定了。这两位黑衣人并不是自己在查格莱德——他们的背后,的确还有着什么人。
他心里缓缓升起一个奇怪的念头:这回,咬了饵的确实是大鱼。
“你们听过蠕虫和黄金酒的历史吗?”
寓言讲久了就被当作历史;谎言说多了也成了真相。
这句话从高桥廉的舌尖上淌过一遍,就像那则寓言本身一样化作不同的模样。
他对面前的人说:“诗歌所记载的是另一重历史;真相也隐藏在谎言之中。”
“你知道什么?”琴酒瞧着警探的神色,冷不丁地改口。
“为什么找上我们,你想要什么?”
“想请你们帮一会儿忙。”这位警探的语气微妙地变了一点,仿佛受搅拌后酒水的变色。
“为了格莱德,你们本来也要在这里停留,不是吗?”
琴酒再次将枪口对准他。高桥廉知道,这在目前而言还仅仅是一种威胁的姿态。而他们此刻形成的威胁,尚且远逊于其他的景色。
“来做个交易吧。”高桥廉笑道。
“你们顺便帮我调查一下这片林子,我来给你们这只「样本」的情报。”
“而我对这个东西——比你们了解得要多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