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最近事情很多，好久没有写日记了，前几天打工的时候惹到了不该惹的人，被人找麻烦，一个叫夏文凯的人替我挡了一刀，少了一颗肾，我欠他一条命。
这是我试着活下去的唯一借口。
——来自《许寒的日记（旧版）》】
*
*
*
各地陆陆续续进入了雨季。
池焱抵达燕市的这天，处于干燥状态的燕市终于迎来了第一个雨水天。
池焱醒来的时候看到下雨，丝毫不意外，因为他的腿就是最好的天气预报。
那种熟悉的疼痛感，恍若让他回到了还是许寒的时候，直到一道轰鸣的雷声响起，他才看清楚落地玻璃上的人影。
青春的面容，脑袋上的毛绒耳朵和身后摇曳的尾巴，无不在证明，他已经不再是许寒。
他是池焱，同时也是主角攻的弟弟秦修颜，一个只拥有名字的角色，因为自己的到来，才拥有了具象。
池焱身后的尾巴恹恹的耷拉着，他不喜阴沉的天色，更不喜欢雨天。
不过他不再畏惧下雨天。
在经历这么多之后，他已经没有什么可害怕的了，或许，也是因为早就没有资格拥有这些脆弱的情绪，久而久之就忘了这些本能的厌烦和恐惧。
昨天把吃的都吐了，胃到现在还有些难受，池焱决定下楼觅食。
楼下，秦业荣戴上老花镜，看刚到手的报纸，虽然如今的报社逐渐倒闭了不少，但他还是更喜欢看报纸了解信息。
他看累了，抬头，就看见了下楼的林子清，这才想起自己忘了什么。
忘记了走丢了十多年小儿子昨晚上就回来了，而到现在，他还没见到当事人的影子。
“人还没起？李嫂，去看看。”
虽然天是阴的，看着时间还早，但已经快到吃午饭的时间了。
李嫂刚转身，就瞧见了从楼上下来的少年，不由一愣。
倒不是昨晚没见过池焱，而是池焱还穿着昨天的那一套衣服，头发明显也没有打理过，一边走还一边搓眼角。
李嫂在秦家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看到如此不修边幅的人，这人还是个有钱人家的少爷。
林子清顺着李嫂的目光看去，留意到池焱是赤足下的楼梯，难怪没听到丝毫的动静。
可能是池焱一副刚睡醒，就这么大咧咧的出现在众人面前，除了林子清，没有人留意到他没穿鞋子，都在关注那张打哈欠的脸。
林子清担忧，屋子里是开了冷气的，他之前还因为发高烧进了医院，要是着了凉，很容易生病吧？
心想着，林子清在其他人没注意的时候上了楼。
池焱一眼就瞧见了一个头发银白的老头子看着他。
来之前，秦修羽就给他看过秦老爷子的照片，所以他认出了这个看起来瘦巴巴，也凶巴巴的老头子就是自己现在的老爸。
或许是睡了一个饱觉，池焱抬起右手，打招呼：“老头，早上好，吃了没？”
整个空气都跟着那声俏皮的“老头”凝滞了，离他最近的李嫂吓得手一个哆嗦。
这位二少不仅看起来不修边幅，行事作风也挺……不拘小节的。
不出意外，秦业荣的眉毛攥紧，用挑剔的目光打量三岁之后就没再见过的儿子。
一时间，也不知道他长得像谁。
应该多少是有点像他那个亡妻的，其实秦业荣也不记得亡妻具体长什么样了，本来就是利益结合，没什么感情可言，甚至有些相看两生厌的意味在里面。
过了这么多年，就算是看到照片，他都会愣神好久，产生一种陌生感。
总归，像谁，都不像他。
大儿子倒是和他年轻的时候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爸，我回来了！”
伴随着这道活泼的声音，秦业荣看向了大步走过来的小儿子，随后看向紧随其后的温翠玲。
秦业荣老花镜下的眼睛微微眯起。
倒是和他现任妻子有那么一点相似，不过皮相好看的人或多或少都有些共性，秦业荣并未把这点微妙的神似放在心上。
温翠玲笑着走过来：“朗朗，还不快来见你二哥哥。”
因为要上课，秦修朗昨晚很早就睡了，一大早就去了学校，他不喜欢在学校食堂吃饭，所以司机都会提早在学校等着接他回来吃饭午休。
好在他上的私立学校讲究的就是一个设施齐全，环境清幽，面积开阔，市区建立这样的一所学校比较困难，所以这所学校离别墅区也不算太远。
温翠玲怕儿子见到池焱乱说话，所以亲自去把人接回来，路上再三嘱咐，让秦修朗不要耍脾气，就算这位二少爷可能是个好欺负的，可他身后还有秦修羽这个大少。
如今秦修羽大权在握，把持着家里的大部分产业，他们母子得罪谁也不能得罪他，该韬光养晦的时候就该好好低调。
秦修朗被父母娇惯坏了，在家里在外面都无法无天的，却也知道怕秦修羽。
所以他立马甜甜的喊了一声：“二哥，我是秦修朗，你叫我小朗，朗朗都可以。”
秦业荣看着，很满意小儿子的乖巧，虽然他对这个新出现的二儿子不太满意，却也不代表他会任由其他人轻慢了他。
只因为不管再如何，那也是他秦业荣的儿子，是秦家的脸面，打秦家人的脸，无疑就是在打他的脸，他好面，不会乐意这种事情发生的。
就算再不和睦，也得给他装出家和万事兴的样子来！
池焱顺势坐下，同时敷衍点头：“知道了，小狼崽。”
一看就是个只性格不好，会咬人的小崽子。
秦修朗的表情不出意外的裂了，这是什么意思？就这么公开挑衅他？
秦业荣算是领教了二儿子的路数。
目光也终于留意到了他的脚，顿时有些好气又好笑：“你鞋子呢！”
众人看去，果然看见坐在沙发上的少年不仅不美观的大大的岔开腿，还光着脚。
林子清拿着鞋子一下来，就瞧见多了两个人，听到老爷子的话，他不由举起鞋子：“鞋子在这。”
大家的目光又看向他，明明不穿鞋的是池焱，林子清却不好意思的脸红起来，匆匆走到池焱面前，解释：“这是新鞋子，你试试合不合脚。”
是一双咖色的室内拖鞋。
池焱没骨头似的靠着沙发背，没动，垂下的睫羽密而长，在下眼睑投出浅浅的小扇子。
在林子清的角度，厌世十足的眼眸被垂下的眼皮遮掩，也让那颗红痣更加招摇。
林子清神使鬼差地半跪下，一只手握在少年骨感的脚踝，如同衷心的奴仆，小心翼翼的将鞋子给他穿上。
当两只脚都好好的穿上鞋子，林子清听到了一声轻笑。
不由保持屈膝半跪的姿势，仰头看去，他第一次在那张神色恹恹的脸上看到笑容。
嘴角的弧度上扬，左右两颗尖牙若隐若现，脸颊两边似乎还有浅浅的酒窝。
苍白皮肤上的那颗红痣也更加艳冶，如同只在暗夜出行，能轻易摄人精魂的妖精。
那双弯起的眼眸像是在轻快的笑，又像刻薄傲慢的讥嘲。
看到这一幕的人都怔住了，林子清是最能感受到这一幕的视觉冲击。
特别是以这种类似于卑微的仰视状态。
“谢谢。”
他听到他这么说，这也是他们认识以来，他对他说的第二句话。
秦修朗从惊艳中抽离，扫过还半跪着的林子清，不屑的撇撇嘴，马屁精。
这顿饭池焱吃的依旧很多，秦修朗忍不住小声吐槽：“饿死鬼投胎。”
桌下，温翠玲踢了他一脚，示意他老实吃饭不要说话。
秦业荣的眉毛拧得更紧了，他想过这个小儿子会是什么样的人，他也听说了他疑似炭烧自杀进医院的事情，本以为是个畏缩懦弱的性格，没想到大大超出了他的预料。
“又不是吃了这顿就没下顿了，饱了就停筷。”
本以为按照刚才的情况，这小子多半会说点什么出其不意的话，没曾想他居然老实的放下了碗筷。
安安静静地盯着碗里的剩饭，不说话的时候看起来还挺乖巧，甚至让人有些心疼。
就是那头发，一看就没打理过，秦业荣有理由怀疑，他下楼之前根本就没有洗漱。
分餐吃东西倒也不用在意干不干净，但看起来总归是糟心的。
他摆摆手：“吃饱就去楼上整理一下，等你大哥回来，一起到书房找我。”
大儿子一大早就出去处理公事了，怎么着也得下午才能回来了。
池焱起身就走，刚到二楼，林子清就追了上来。
“如果有什么需要的，可以和我说。”
秦修羽临走前特意嘱咐过林子清帮忙照看，虽然对于池焱来说，这里的每一个人都是陌生人，但好歹林子清和他有几天的相处时间。
池焱站在台阶上，自上而下的俯视，似笑非笑：“什么忙你都帮？”
或许是想到池焱古怪的性格，林子清犹疑了三秒才点头。
“那就离我远点吧，越远越好，因为看见你我就……”
听到他不说了，林子清明知道可能不是什么好话，还是主动问：“就什么？”
“想吐。”
干净利落的两个字从通往三楼的台阶往下飘，林子清的脸色肉眼可见的白了白，眼眶似乎还微微泛红，他不明白为什么池焱不喜欢他。
他是修羽哥的弟弟，林子清比谁都想得到池焱的认可，仿佛这样就能……
就能什么？林子清有些的慌乱止住了思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