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束了早晨的仪式,其他的道士都陆续离开,宁琅垂眸,安静地站在原地。
“怎么?有事?”徐寿摸了摸怀里的狸奴,从高台上拾级而下,走到宁琅身侧。
“春蒐在即,臣想问问您有何安排。”宁琅平静地说,心下只觉荒谬,钦天监关起门来,竟各个要向这老棺材俯首称臣,真当皇帝如死的一般。
“还是中官正有心。春蒐不是什么大事,叫上皇子公主,其他的便照例罢。”徐寿停顿了一会儿,“恰逢天家选亲,各门各户报上来的可人儿这次也一块儿捎上。”
“若事关选亲,那岂不是得喊上皇上、太后和皇后他们?”宁琅问道,“天家总归是想掌个眼的,有什么看中的,当场也可以把事办了。”
“嗯,此话在理。”徐寿将狸奴不客气地扔在地上,接过小太监递来的烟枪,深深地吸了一口,“选亲这事儿,早点折腾完也好。虽说各家都递了名字,可这些个娇宠惯了的难免挑挑捡捡,不如把京中适龄的娃娃们全喊上,省得洒家忙前忙后。”
“适龄?这范围会不会太大了,如果什么档次的人儿都往跟前送,怕不是皇上要怪罪。”
“确实人太多了。”徐寿点点头,“那便只叫白路书院的学生罢,都是有名有姓的,洒家办起事来也好看。正好,洒家还能挫挫那几个刺头的锐气。至于皇上,让他在头尾做做样子便可,其余乱七八糟的关系,你看着安排。”
“遵命。”
待宁琅离开,徐寿叫来了轿子,慢悠悠地晃到自己的别院,他早早知道宁琅跟书院那几个顽童是一条心的,无所谓,他捏着皇帝,不论他们做什么,虞国律例条条款款,总能找到合适的。
几个小孩儿,还真以为能四两拨千斤,动他的十几年基业不成?
深冬,徐寿院子里的梅花开得艳丽,他坐在窗边,狐裘在身,并不觉得冷。
鸟儿带来胡国的信件,无非是多谢他的帮助,正在抓紧训练士兵云云。徐寿扫了几眼,便扔进了一旁的香炉里。
胡国这后生还算上道,不若他那死脑筋的兄长,一天到晚净说些为官为民,只求天下太平的蠢话。
徐寿回忆起往事种种,总觉得荒唐可笑,不过现在可没空伤春悲秋,他从暗格里取出一定的摄魂粉,往太和殿走去。
……
“我知道了。”虞慎听宁琅说完春蒐的事,问道,“这次选亲,崔家如何?”
“崔家选了崔莺莺嫁于王爷。”宁琅如实道。
“哦?”虞慎略一思索,便明白了其中的玄机,嘲讽道,“崔竹生一石二鸟,还算计到本王头上来了。”
“若王爷另有安排,我去回了他们便是。”
“无碍,崔家几代老臣,日后确实有用得上他的地方。再说,前些日子崔竹生将娘的事闹得沸沸扬扬,算把本王推至台前,皇上近来也对梅妃那边冷落了几分,姑且由着他一回。”虞慎背手而立,他特地央来了这间曾困了他三月余的院子,他望着窗外不远处的朽木,突然又觉得那股阴暗潮湿的气味涌进鼻子,眉头紧锁。
“王爷可还需要其他安排?”
“不用了,这春蒐不就是为了那丫头折腾的么。”虞慎离开窗子边,“还没到本王出场的时候。”
……
甲班开春的日子总是清闲,各自都确定了去处,上课无非是走个形式,待各部过来要人。
乙班则完全不同,往日里顽劣的男子一个个都认真起来,唯恐明年大考拿不到好成绩。
崔竹生的闲职是真的闲,眼下不修史不考据,日日点个卯便能离开。元浩在御史台初来乍到,什么事都得学,忙得脚不沾地。
选亲的单子各家都递上去了,贵女们私底下少不了互相打听。得知崔家送的是崔莺莺,她身边更是花团锦簇。
柳云初本就是甲班的人,眼下完全不必再来书院,忙着打理皇帝新赐的公主府。
沈松心里记挂着春蒐,空闲时常常约着巴哈尔到长安城外狩猎。
“这儿都是些山鸡野兔,没意思。”沈松举起弓箭又放下,勒停了马,对巴哈尔说。
“往年猎场里的活物都是太监抓了扔进去的,还不如这些山鸡野兔呢。”巴哈尔没怎么认真,箭筒里的箭一支没少,“春蒐向来是为那些皇亲国戚的小辈准备的,他们那细胳膊细腿的,能成多大事儿?我刚到虞国时,那场秋狝才叫热闹,也就那次,让我对你们虞国武将有点刮目相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