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会医术?”沈松惊讶道,宁琅动作老练,下针精准,一看就是熟手。
“呵。”宁琅轻笑,找准穴位,又是一针,“若要不会,我和太子殿下都不知道死了多少回了。”
几针下去,沈青云的呼吸逐渐平稳,宁琅召来笔墨,开了一副固元养神的方子,“这几日大量饮水,将毒素排出体外,半大小子好得快,不用担心了。”
等一切事毕,沈松便和宁琅赶去拜见宁州刺史刘正,闹出了这么大的动静,那些个繁文缛节是躲不过了,只得一切按照规矩来,别让人抓了错处。
张正带着几个副手在府衙门口候着,按理说,雍凉守将都是世家大族子弟,出行排场无不奢靡,张正一打眼见到风尘仆仆的二人,差点叫衙役扣下,直到宁琅替沈松递上拜帖,张正才换了脸色,殷勤地抓住宁琅的手:“鄙人乃宁州刺史刘正,祖上是河内张氏,见过将军,将军在宁州一应大小事宜都由我负责。”
宁琅面无表情地抽回手,往后退了一步,站在沈松身后。
“张刺史,本将军在这里。”沈松笑着开口。
张正明显愣住,打死他也想不到新来的守将是个姑娘,黄毛丫头,看着也不比自己女儿大几岁。
“哈哈哈哈,是老夫有眼无珠了!”张正怎么说都是千年的狐狸,心里那点小九九哪里会暴露出来,请沈松的姿势不带半点儿懈怠。
沈松该拿乔时一点儿不少拿,大大方方地走在最前头。
宁州府衙是虞国标准制式,然而里头的陈设跟长安简直没法儿比,想来这里的大小官员都是政绩平平,难有什么好东西赏到手里,一年能趁着年节吃上一回宫宴,怕是都得高兴上好几天。
沈松首回对权力有了实感,原来长安之外的天空是如此的不同。宁琅和张正游刃有余地寒暄着,恍惚间,沈松想起自己初至长安的那天,父亲拘谨地站在身为丞相的崔大人面前,连话都说不利索;崔夫人待人接物如沐春风,上到长安各个名门女眷,下到崔府的洒扫丫头,没有一人不赞崔夫人好的。
张正自然是要尽地主之谊的,宁琅问沈松的意思,沈松点点头答应。
天色还早,几人直接相约晚间在酒楼见面。
“我以为你不会答应。”没了外人,宁琅放松了些,说话没那么拘束,“崔竹生把你看得跟眼珠子似的,官场的酒桌可不是随便就上的,他没叮嘱你?”
“喝酒罢了,你也太小瞧我了。”沈松皱眉道。
“这可和咱们几个过家家似的喝酒不一样。”宁琅被她的天真逗笑,“你刚在西北地界现身就有人想取你的项上人头,你不怕这是鸿门宴?”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沈松无奈道,“敌在暗,我在明。而且,你向来负责通风报信,会发生什么你不比我清楚?”
“哦,原来是把我算计上了。那你知道是什么人想要你的命?”宁琅意外道。
“你真当我是草包不成?”沈松骂道,“不是太子,徐寿已没了势力,那就是世家了。按照卢氏的势力,小小贪腐完全可以全身而退,偏偏太子不给他们运作的时间,直接把我任命为雍凉守将,若卢氏还想守住西北这块地盘,最好的办法就是让我死在赴任的路上。更何况,沈家势单,勉强算倚靠的公主柳云初还失了宠,杀我是个很划算的交易。”
“看来你还真跟着崔竹生学了不少本事。”宁琅啧啧称赞,“我还以为你远在守卫营中,一点不关心这朝中局势,蒙着头准备当将军呢。”
“宁琅,我的忍耐是有限度的。”交谈间,二人已经回到落脚处,沈松在自己房间门口站定,“行了,不送。”
回到房间,沈松屏气凝神,不一会儿便写完了给崔竹生的第一封信。她确实是忙,崔竹生陆陆续续寄来近十封信,若不是沈青云出意外,得到了雍凉才有空回他。
只是她头一回知道崔竹生原来这么会写酸话。
“今日梦中见松儿倩影,只愿长梦不愿醒。”
“桂花开了,忙了两三日,替你埋了几坛桂花酒,取名盼君归。”
看得沈松是两颊滚烫。忙完了儿女情长,沈松自然没忘了正事,她大概盘算了眼下的几股势力,崔家已是顶天的富贵,一些中不溜秋的世家肯定是背靠大树好乘凉,以前还有几户被徐寿喂大的,现在也没了气候,其余和崔家不相上下的百年望族,私底下怎么样不知道,至少面上彼此还是过得去的。自从虞慎当了太子,他似是有意扶植一些寒门子弟,和崔家比起来,各大世家和太子的怨怼更多些。
今晚赴宴的单子上可没有太子的人。
……
沈松都做好了不醉不归的打算,醒酒汤在出门前就温好了。谁曾想酒过三巡,桌上的人还只是聊一些诗词歌赋和文人墨客的轶事,对她也客气,甚至劝她少喝点酒。
宁琅不作声,偶尔插一两句话,当一个恰到好处的陪客。
很明显,桌上以张正为首的宁州地方官员形成了一个稳固而隐秘的联盟。
一顿饭沈松什么都没探到,甚至还有人搬出须得早早回去哄小孩睡觉这样的借口,未及亥正,已散了席。
“老狐狸。”沈松咬牙切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