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鹤安一想,是啊,和亲使臣五日后就会出发,此一去路途千里,怕是一辈子都不会再见。
钱和偷偷地扯了一下谢鹤安的衣袖,谢鹤安会意,两人悄悄地退出暖阁。
“你说这叫什么事啊,明明是陛下想要平衡权势,最后受伤的却是自己的两个女儿,一死一伤,图什么啊……”
谢鹤安拍了拍他的肩膀,仰头望着高悬的明月,长叹一口气道:
“或许帝王心,就是这样吧。”
站在顶端,看着下面的人厮杀,然后轻描淡写的掌控着一切,压的人喘不过气。
许太医拿走了沈云薇一小罐血,回去研究了两天才发现是“迷迭”,而纪清俭的药虽然放的不多,但却是最精华的那一点,这也导致了沈云薇始终陷在沉睡当中。
纪云瑶还要跟着宫中嬷嬷学习礼仪,却也每日都来看沈云薇是否醒了过来。
纪云笙的死,被鸿嘉帝归结为病痛,皇后试图反驳但却被鸿嘉帝警告不可外扬,就连那一日的宫人,除了纪东,尽数给纪云笙做了陪葬。
谢鹤安也被鸿嘉帝叫去问话当日的情况,他谨慎的隐瞒了自己知晓纪云笙之死的事。
一个公主的死,似乎掀不起什么大风浪,甚至没有和亲来的重要。
十月廿十,和亲公主将会拜别帝后,踏上和亲的路途。
纪云瑶早上来过一趟,但沈云薇依旧没有醒来的迹象,许太医给她用了很多种的药,但却都没能让她有任何反应。
纪云瑶坐在沈云薇的榻边,小声的说着话,似乎是怕惊醒了她,可她明明知道,沈云薇不会醒来。
“姐姐,我真的要走了,凌昼说,他要跟着我一起去东夷,要保护我一辈子,所以你不要担心,我会努力的活下去,等着你给我写信,等着你告诉我你醒来了。”
她垂着眼,没有注意到,沈云薇的睫毛微微颤抖。
“你要保重,因为纪云笙的死,皇后娘娘恨极了你,你一定要小心,姐姐,我的嫁衣可好看了,是我这一辈子穿的最好看的衣裳,可惜你看不到了……”
“阿瑶……”
纪云瑶听见声音还以为是自己的错觉,她抬眼,就见沈云薇半耷拉着眼皮,似乎是强撑着想要睁开眼。
“姐姐……”纪云瑶瞬间声泪俱下。
“姐姐我在,我在……”
纪云瑶握住她的手,听见她开口,声音很小,她听不清,于是跪在榻前凑过去。
“对不起……”沈云薇的声音微弱,她似乎没办法提起很大的力气,连说话都已经疲惫不堪。
纪云瑶听清了她的话,哭着摇头:
“没有,没有的姐姐,阿瑶很开心,很开心能帮到你,阿瑶没什么大本事,但我知道姐姐想要留在大宁,阿瑶知道,阿瑶愿意……”
纪云瑶的眼泪落在沈云薇的脸上,与沈云薇的泪擦过。
她觉得眼皮很沉,好像有什么在拉着她向梦里去。
“等我……”留下这一句话,沈云薇再一次昏睡过去,只有纪云瑶趴在她身上泣不成声,守在外面的人听见里面的动静,连忙派人去找了许太医。
片刻后,许太医和教养嬷嬷一同出现在门口。
“殿下,时辰到了。”
纪云瑶松开了沈云薇的手,替她擦去了脸上的泪痕,随后整理了仪容,她推开门,对着嬷嬷道:
“走吧。”
纪云瑶回头看了一眼还在昏睡的沈云薇,在心里对着她许诺。
姐姐,我会好好的,等着你。
谢鹤安没办法脱身,就只好拜托钱和帮着盯着暖阁的事,听到钱和说早上八殿下去见过六殿下,他点点头,看着不远处东夷的车撵上飞扬的东夷旗,难得有些感伤。
“走吧,时辰差不多了,他对钱和说。”
仪式过后,谢鹤安特意找郭荣要了送亲的差事,随着队伍出宫,朝着城门去。
纪云瑶掀开帘子,一身新娘打扮,衬得她如同御花园里含苞待放的花蕊,谢鹤安对上她的目光,了然的上前。
“殿下。”
“谢大人,你知道东夷离京都多远吗?”
谢鹤安想了一下为纪云瑶解惑:
“殿下今日午时出发,若是不耽误,抵达东夷都城,需要两个月。”
“这么久啊……”纪云瑶泄气一般靠在马车的窗户上,犹豫好一会儿才开口:
“谢大人,你能帮帮六姐姐么?”
“我?”谢鹤安不太明白纪云瑶这个所谓的帮是指的什么。
“六姐姐如今被皇后记恨,一定很危险,谢大人是个好人,我想请谢大人帮帮她。”
说着,纪云瑶就从袖口里偷偷地掏出一张地契来,很明显是早就准备好了的:
“这是我母亲给我的,是京都城东的一座宅子,值一万两银子呢,就当是我给谢大人的报酬。”
谢鹤安没有接过来,只是说:
“臣答应殿下,只是这东西,殿下还是自己留着,说不定日后会用得上。”
“京都的地契我哪里还用得上,不过你为什么答应的这么快?”纪云瑶眼里疑惑不解,谢鹤安却只告诉她:
“因为,臣本来就是六殿下的人,殿下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