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无需对我说对不起,是我对不起你……这药一日三次,一定要把伤养好。”
她沉着道:“徐丞相这事刑部不会潦草断案的,你不必担心,安心在牢里,若是有事,找牢里的牢狱,我一定到。”
防风接过她递来的药瓶,忍下鼻尖的酸意:“防风知道,谢谢小姐。”
徐虞起身,窗上一阵阵刺骨北风再次袭来,吹灭两手里的火折子,也吹散了她的斗篷,还有她端庄的妇人发髻。
天冬为她拢紧斗篷,主仆两人就要往大门处赶。
彼时,一阵脚步声不合时宜地响彻四周。
“江大人,赵将军,这罪犯便在里面,这里昏暗难行,二位千万小心。”
转角处,火的光亮折出人的影子,贴在冷墙之上,步步移近,直至走至拐角才消失。
江大人……赵将军……
徐虞当即回过神来,拉着天冬正欲走时,却被身后冷冷一声“站住”给定在原地。
江玦冷眼望着眼前的主仆两人,凌厉又阴沉的脸庞隐匿在昏暗之中,令人看不清眼里的神色。
半个身子都靠在他身上的赵远星在见到徐虞的一瞬,刚止住泪水的眼睛里血丝瞬间浮了上来。
徐虞的目光则定格在赵远星身上的斗篷上。
若她没记错,这是江玦最喜欢的一件斗篷。
新婚之夜,她曾不小心碰到,江玦遣下人连夜清洗,容不得任何人的玷污,如今,这件斗篷正静静躺在赵远星身上……
徐虞的心又是一沉。
今日此事若是不解决好,恐怕江玦当真会为了帮着赵家那边报仇,而对防风一个手无权势的奴人下手。
三人间气氛剑拔弩张,引人进来的官员各自瞟了三人一眼,随后堆笑道:“赵将军,你还不知道吗?这关在这里、害了赵丞相的人,就是江夫人的……”
他话忽然停顿下来,赵远星二话不说揪起他的衣领,刚被水浸的眸子似能喷火:“说。”
那人本只是想卖个关子,没想到被一个女人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一手拎起,害怕又羞耻:“是……江夫人贴身侍候的侍女。”
狱中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了徐虞,包括江玦,还没待看清他的态度,徐虞手上的火折子陡然熄灭,望向对面,狱卒手里的火把也同样被灭了火。
四周再次陷入黑暗。徐虞下意识觉得不对,搂紧战战兢兢的天冬。
簌簌的北风愈加猖獗,似是有雪花被卷进了大牢,扑在了她的脸上,她欲伸手去挡,一道寒光忽然破开眼前的迷雾,狠狠地落在她那只挡雪的手上。
凛凛寒意还未消退,一阵疼痛继而迅速席卷了手上的所有感官,一股暖流如蛇如龙在她手肘之上蜿蜒行进,所经之处,疼痛与血腥弥漫。
不待她回神,那道寒光再次朝她劈来,这次徐虞看清了那光要袭的方向。
是她的心脏。
步步逼近的寒光之下,一双红得狰狞的眼眸与她相对。
徐虞在那双眼睛里看见了木讷呆滞的自己,还有那道已经到了心口的寒光。
她下意识去挡心口,冰凉的手指在黑暗中与一段暖和而坚硬的指节相碰,相接处电流忽然袭来,锐痛让她下意识缩回了手。
火把的光适时燃起。
“阿星,不要鲁莽!”
身后许多处角落接连燃了光亮,在北风吹拂下,徐虞看清在她面前对峙的两人。
江玦一手抓着赵远星的臂膀,另一只手则抓着她手上的剑,偏向了另一个地方。
“小姐!你的手!”
防风的声音急切地传来,徐虞的目光这才从两人转到自己身上。
她素来不喜华丽,衣裳都是以素净的配色为主,但此时却被染成了斑驳骇人的血红色。
殷红的血流顺着垂下的手而恣意扑向地面。徐虞顺着那血向下望去,在指尖积聚的那摊血迹中清晰地看见自己苍白的脸。
“于佼!”
“在!江大人。”
面如土色的于佼踉跄上前,险些跪到了地上。
“把她带下去包扎。”
“是……是。”
于佼慌乱起身,吆喝着身边的狱卒。
“还愣着干嘛,扶夫人下去包扎啊。”
狱卒纷纷涌到徐虞面前搀她,被徐虞拒绝了,狱卒只好开道,让她自己走出去。
不料身后的赵远星挣脱了江玦的控制,以身撞进了人群里。
“你这个杀人凶手,害了我大伯,不许走!”
“阿星!莫要胡闹。”江玦沉声喝道,随后朝那狱卒们嘱咐道:“带她下去。”
狱卒见状,连忙围在徐虞身边,但不过一时,又被赵远星给撞了进来,但还没接近徐虞,又被江玦一把拉住。
“江玦,你别拉我,我今天绝对不能让她走!”
她极力挣脱着江玦的桎梏,两人僵持时,人群里一声清亮的女声镇定地响起:
“此事还未盖棺定论,赵将军为何笃定是我害了赵丞相?”
赵远星循着那声音望去,眼睛红得越发狰狞。
“不是你是谁?”
“赵丞相是一位爱民清廉的好官,我为何要杀他?我又怎么杀他?派我身边贴身服侍的、手无寸铁的侍女?”
徐虞迎面望着赵远星,反问道。
她刚才在骚乱中被推到了地上,索性就地歇息。
赵远星被她的话噎住,一时半会说不出个合适的理由。
徐虞收回目光。另一只手攥着衣裙的边角,想要撕开,无奈力气并不够。
她唤了天冬一声,天冬了然,“刺啦”一声,一身完好的衣衫边被连续撕下数条布帛。
紧接着身后传来防风的声音。
“天冬,接着。”
天冬回头,一个瓷瓶正好被扔进她的怀里。是刚才徐虞给防风的药,对治外伤有奇用。
她连忙打开瓶塞,将药粉倒上。
突如其来加重的锐痛让徐虞倒吸一口凉气,额头上冒出层层冷汗。
伤口一起一伏泛着无法忽略的痛,但好在以前在黔州时,天冬自小跟着一同照料病人,包扎十分娴熟,因而不过一时,便将她的伤口包扎完毕,止住了血。
徐虞撑地艰难地站起来,一张白得能与雪景融为一体的脸面向江玦。
“大人,我可否去一趟篱安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