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马赶到篱安巷时,为首的捕头见状,连忙上来迎接。
“下官见过江大人,于大人,赵将军,江夫人。”
江玦示意他免礼。
“今日一事发生后,是否再让人踏足?”
“江大人放心,案发之后,属下便遣人将这里围得严严实实的,一只苍蝇都飞不进。”
捕快边解释着,便引人到门前,推开了那扇门。
这是一间一院的居室,进了大门,便踏进了院子。按照司州民宅的习惯,常好在院内种植桂树或枣树,可这间院子,却是紫阳花入主。
徐虞走近一看,蓝色的花萼包裹着花瓣,上有骄阳,下有湿泥,开得正盛,虽然无香,但艳丽夺目的颜色,给它带来了几分人的喜爱。
不远处“吱呀”一声响,徐虞回头一看,发现进院的一行人已经在捕快的带领下推开了主屋。
“江大人,赵将军,这就是发现赵丞相的屋子,凶犯也是在这这间屋子里被擒获的。”
徐虞闻声也进了屋子。
一进屋,便闻到一股极其浓郁的灰尘味,显然长久无人居住,可待踱步于内,便能轻易地发现,床榻与其前不远的一张圆桌,与这间没有人气的屋子格格不入。
不同于其他物件通身灰的样子,这两处地方漆面光亮,人伫立于前,甚至能够在木纹中看到自己的轮廓。
徐虞抬步朝窗前的置放的一处木桌走去。
江玦看着她从一排茶具里拿起了两个茶杯,捏在半空中,借着窗口的光线专注而细致地观察,静静地看着她下一步的举止。
赵远星看着前言后行摸不着调的徐虞,却是坐不住了。
“徐虞,你说要到篱安巷,阿玦带你来了,可你从进院开始就一言不发四处乱跑,究竟在耍什么花招?”
徐虞没应,反而将面前的窗开得更高些。
赵远星见她不答,心火更盛,音量陡然拔高:“若你是在浪费时间,我劝你别白费力气了,我大伯的事我是绝对不会善罢甘休的……”
“远星将军,我并没有在耍花招。”
开完屋内的最后一扇窗后,徐虞回到了众人面前。
她手里拿着一个茶壶与两个茶杯。
“远星将军,我可否问你一个问题?”
赵远星撇过头,并不想与徐虞对视,但转而迎上江玦的目光,顷刻后,不情愿地双手抱胸道:“说。”
“赵丞相平日身子是否康健?”
“那是当然,我赵氏一族以武入仕,各家子弟身子根本不用说。虽然大伯从文,但平日一向注重身子,闲情来了,舞个刀弄个枪,或是上山观景,不在话下。”
“既如此,那便不会是防风杀了赵丞相。”
徐虞下了结论,赵远星顿时转头盯着她:“我大伯身子康健与你的侍女是否杀人有何干系?你以为是不是你的侍女杀的,就是你一句话就能定夺的事吗?”
“我自然无法定夺事情的真相,但证据能。”
“赵将军,防风不会武功,只是一介弱女子,若她当真要杀赵丞相,必然不会选择与身体康健的赵丞相正面对抗。她一定会选择某种隐蔽的法子,在神不知鬼不觉中让赵丞相死去,或是失去神识无法抵抗从而下手。故而,赵丞相应是被人下毒故去,或是迷药陷入昏厥任人宰割,但不管是那种办法,赵丞相一定在不知不觉中误中了对方的迷惑,因而不省人事,她才有机会下手。”
“你究竟想说什么?”
赵远星不耐烦道。
“赵将军,我想再问你一个问题,你觉得徐丞相,会与防风一起品茶吗?”
“当然不会。”赵远星眼底一片蔑意,“我大伯是堂堂大昭丞相,朝廷重臣,怎会与一个奴婢一起吃茶。”
“可这间各式物件都沾遍灰尘的屋子里,却出现一张洁净的圆桌,两张无染的圆凳,一个壶底还湿润的茶壶跟两个一尘不染的茶杯,很明显,曾有人在这间屋子里喝过茶。”
“想来,凶手便是接着品茶的由头,将药藏在了茶水里,赵丞相饮用后,中了凶手的诡计。可赵将军也说了,防风不可能同赵丞相一同饮茶,再者,能与赵丞相一同坐下品茶之人,必定是赵丞相信任亲密之人,别说亲密信任,防风连与赵丞相相识的机会都没有,又怎么能让赵丞相毫无防备地喝下她的茶呢?”
“最后,防风出门都是借着我买胭脂水粉的由头,且一般是辰时三刻出的门,江府到这篱安巷就要三刻时间,设计丞相饮茶中计,再收拾干净屋内一干事物,更加耗费时刻,她根本来不及做完这些事。”
“所以,防风没有时间,也没有可能,害死赵丞相。所以,她不是杀害赵丞相的凶手。”
话落,北风从四面八方鱼贯而入,吹散了在场人的衣摆,也吹动了徐虞手上的一块银牌,朝那瓷杯撞击,碰出清脆的声响。
右手上的伤口受了北风吹刮,蠢蠢欲动的疼痛再次在皮开肉绽上欢舞,一起一伏地逼着徐虞放下手中的茶杯,嘴唇又白了几分。
“你倒是把自己摘得一身干净。”赵远星眼底仍是一片质疑之色,“这都是你的一面之言,谁又能保证你那丫鬟就是辰时三刻出的门,而不是先行出的门呢?”
“江家下人出府,时间事由皆有登记在册,赵将军可移步去江府看看真伪。”
赵远星冷哼一声:“你是江府夫人,谁敢不听你的话?还不是任你调遣,说不定还会帮你一同做伪证。”
徐虞目光投向江玦:“江家的人听我的,更听主君的。他一开口调查,谁敢与我从中作梗?是真是假,也就一目了然。赵将军难道连江大人都不信吗?”
赵远星被她反客为主地一问,心里虽有气,却跳不出她的错处,只好负气地出了院子。
江玦顺着徐虞的目光回望过去,一寸不离盯着她,似是要透过她那双生得人畜无害的杏眸看穿她眼底不为人知的打算。
徐虞感受到了那丝探寻的意味,不甘示弱地望过去,她深信自己隐藏的很好,而眼前这个人,还不足以让她信任,从而放下伪装。
对峙在一方探寻一方看似迎面实则隐藏退让的交接目光中无声地展开。
在场的人,见状皆不约而同地离了这间屋子。见人都走了,徐虞也跟着出了院子。
身后传来冷声的质问:
“你还未解释,你的人会在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