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指骨轻敲案牍:“我帮你可以,你答应我几个条件。”
徐虞道:“大人请说。”
案牍之前那人见她应了,不慌不忙地又低头微微转着扳指道,语气云淡风轻:“暂时没想好,日后再谈。”
徐虞隐隐觉得不安,正想开口,便又见他停下把玩的漫不经心,道:“回去等。”
赶人能赶得如此不委婉,整个司州可能也找不出几个人,徐虞心叹。
这不是各好相与的主,还是得好生尊敬着。
想着,她压下了想与其讨价还价的大胆念头,福了一礼后便抬步欲走。
书房的门一开,一阵狂风便卷着飞雪扑到徐虞身上,将她身后那张案牍的籍册纸页吹起,一阵哗哗作响。
门外守着的南风见发髻险些被风雪吹散的徐虞,惊道:“夫人,风雪太大,您若是要走,还是等会吧。”
徐虞转头去看江玦的意思,见他点头,才退了半步,将门合上。
转过身来,他修长的手指往几只南官帽椅指去。
徐虞选了一只最偏的坐下,尽力远离他的视线,免得他看见自己心烦。
两刻后,徐虞瞥了眼窗外,见风雪猛烈之势不变,反而有越发强势之势。
徐虞呆呆地盯着,有些担心这场雪会下一整天。
阒静无声的书房内,忽然响起一阵书页翻动的声音。
徐虞抬眼望去,便见江玦正拿着一本籍册翻看,神色专注,似乎并没有注意到她。
但不知是不是幻听,徐虞总感觉这不合时宜的翻页声像是在提醒她离开的暗号。
思量再三,她起了身。
“大人,时候不早了,我就先回去了。”
那人没应,依旧专注地看着他的籍册,徐虞抬眸暗中探寻他的眼底的喜怒,却是分辨不出任何迥异。
被人就这么晾在一边,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徐虞目光都不知道往哪瞥,再见他无搭理自己的迹象,便擅作主张地转身抬步。
手搭上木门的那一刻,身后幽幽地传来声响。
准确地说,当是一句威胁。
“若是籍册又被吹乱了,没收拾规整到我满意,你今夜别想休息了。”
这句话成功逼停了徐虞开门的双手。
“大人……天色有些晚了,我想回院里。”
“这个天回去,你是想冻死在我院里?”
话毕,一阵张狂的寒风陡然撞在窗棂上,一阵骇人的嘶吼传遍了静默的书房。
那厚重的书又被翻了一页,纸张摩擦发出沙沙声响。
案牍前的人视线似有若无地落在正欲推门而出的背影上,“死了,我概不负责。
“又或者,你想让我的仆人,跟着一个雪天乱窜的傻子受苦?”
……
这是在光明正大地骂她嘛……
“没有。”她弱弱地否认。
江玦不知何时拿起了一本比之前更加厚重的书册翻阅,懒得抬眼看她,留下一句:
“别在我视线内晃荡。”
徐虞只得转身,回到那张南官帽椅上。
风雪侵袭了整个人间,窗外时常传来树木断裂的声音,不用看,都知道是冷意凛凛白茫茫一片了。
屋内则迥然不同,足够的木炭加持下,火盆依旧保持着昂扬的燃烧,星火的温暖随着时间的流逝渐渐沁入身子。
一股倦意卷席。
她来时刚喝了药,现下药效上行,重重地压下她的眼皮。
她用力掐了下手,竖起耳朵去注意窗外,闯入耳畔的依旧是不断拍打窗棂的恶魔低吼,以及树木折断的清澈声响。
心里祈祷着风雪快停,那股倦怠再次逆流而上,不仅麻痹了她的身子,连同意识也将近被吞噬。
不行,她不能再在江玦这不省人事一次……
她亮起指甲,捏着皮肤狠狠地掐下去,一阵锐痛传来,确实是清醒了几分,但这方法只适合初次使用,多次过后,敏锐的痛觉也逐渐麻木了。
屋外依旧北风猖獗。
徐虞其实挺喜欢下雪天的。银装素裹的天地纯洁清新,她置于飞扬的雪花之中,总有种安全厚实的舒适。
但今夜,却是让她第一次对无尽的飘雪产生了厌烦。
从小到大,除了阿爹与阿郃,她就没跟任何一个男子在一屋内独处一夜,更何况,眼前这个人还是甚不喜她的江玦。
异样的情绪支配下,原本宽阔的书房都变得狭窄起来。徐虞总感觉无处可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