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脚下的确有一个山村坐落。
染青没有骗人,此处阡陌不便,只有一条乡道可通世外。
大多随行的狱卒分散到各家各户搜寻,江玦依旧守在徐虞身边。
两人最后在一间挂满丧幡的屋子面前停下,道:“这就是你们的居室?”
“是。”染青答道。
徐虞推开了门。
一进屋内,一阵熟悉的香味便扑鼻而来,江玦瞬间挡住徐虞的口鼻,往后退时,两人的目光也落到地上一盆焰火正盛的铁盆里。再一细看,便见盆内中央,躺了一块黑乎乎的东西,从余下的半边轮廓里,能勉强判断出是件衣服。
徐虞伸手拉住江玦,道:“是衣服。”
清英道:“这是我姐姐的衣服。本来应该一同下葬的,但为了给自己留个念想,我就自私地把它留下来了。”
徐虞道:“既如此,为何又把它烧了?”
“想告诉我姐姐,大仇得报,她可以瞑目了。”
江玦将徐虞挡在身后,依旧警觉道:“香味是从何而来?”
清英反而没有回答,看向徐虞,只道:“徐娘子,这你应该最熟悉?”
徐虞的目光则落在桌面上一盏摇曳的烛火。
她道:“是我送给她们的香薰。”她望了他一眼,再道:“就是我还没来及做完给你的助眠香薰。”
江玦的手这才慢慢收回,但目光兀自落在了身后两人身上。
染青迎面对上江玦的目光,只道:“徐娘子进屋去搜吧。”
徐虞应声进屋。
这就是一间简陋的草屋,除了常见的桌案摆设,再无其他。房间狭小,也不见得能藏人。除了脚步声,一片阒静。
江玦几乎是寸步不离地跟在她身边,与此同时又时刻盯着两人的举动。
但不知是不是一日之内一连发生数事,身心俱疲,他无法再在保护徐虞的同时分神去盯着身后垂首安静的两人。
他目光又往桌上的香薰望去,想起这个香薰是徐虞专门做来安眠的,再一细想,自己曾去过母亲那几次,偶尔也闻到过那香味,虽然不频繁,但也留下了些许印象,这香的确是本来的香味。
他这才稍稍把多疑的心思压了回去。
屋子不大,徐虞不一会儿便将整个屋内走了个遍,最后慢慢走到与镜子相对的一个略显破旧的衣柜面前。
伸出的手在空中一滞,她犹豫了半刻,最后拉开了衣柜的门。
她多心了。
衣柜里并没有人,只有寥寥几件衣服。
那几件衣服虽然陈旧,但有着时常清洗的痕迹,也没有旧年尘味,反而散发着舒适的清香。
清英盯着柜门,“这些都是我姐姐的衣服。”
眼里闪过几丝落寞,正好被徐虞窥到,她略略愧疚地合上柜门,轻声道:“不好意思。”
屋内已经搜寻了一遍,两人的确没有发现任何生人的影子,相互交换个眼神,只道:
一直垂首不语的染青忽然拦住了他们的脚步,清英则绕到两人身后,道:“没有找到你们要的人,你们确定要走吗?”
话落之时,徐虞已经在江玦的安护下出了屋子。
“何出此言?”
她道:“我的意思是,我可以让你找到你想要找的人,但那只能是我能牢牢掌握的时候。”
两人顿觉不对,连退好几步保持距离,后方的狱卒在接到江玦的命令后,也接连上前,顷刻刀刃出鞘声不绝入耳,齐齐对向对面两人。
清英只轻轻摇头望着江徐两人,道:“你们觉得你们自己还逃得掉吗?”
话音刚落,不远处忽然传来了一阵打杀声,原本空落的居室前,一群黑衣蒙身的人也从黑暗的隐匿中现身,手中寒光乍现时,身后狱卒倒了大半。
一捧焰火倏尔放上天际,于云间碎裂,顿时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没想到江大人还留了一手。”
收回目光,清英挥了挥手,“不过,应该也来不及了。”
几个黑衣蒙面人应声朝着两人步步逼近。
其中一个黑衣人率先冲了过来,一把刀刃直逼江玦的要害,江玦盯着那几个人的动作,偏身躲过,一个手刀击在腕间瞬间击落他手里的剑刃,衣袂轻扬,一脚将那剑踢起,握住了剑柄,在空中一划而过,一声惨叫应势而起,喷涌的殷红落到人们的衣衫上,透过入夜的黑暗掉进瞳孔里。
蒙面人就此倒在了两人脚下。
惨烈的赴死并没有击退余下众人的绞杀两人的决心。
一把把剑蓄势待发,慢慢逼近两人,眼神里是蓄谋已久的虎视眈眈,一双嗜血的眼睛,让徐虞觉得这些人的来源绝对不一般,这些人背后的人也绝对不一般。
江玦把手里的剑往尘土里插去,随后又用力拔出,带起一阵飞扬的黄沙,直接包围了那群步步紧逼的人,彼时一柄剑刃再次出动,刀剑冷光破开霾障,狠准地扎进了那群人的要害里。
剑身抽出,鲜血奔涌,于空中奔流,最后落入大地,洗尽了尘埃。
不过一时,徐虞双脚踏足之地,已经血流满地,几具尸体也随之倒下,已经无力做着挣扎,只余下一双眼睛瞪得圆鼓,十分怨恨地盯着两人。
清英跟染青便站在那群人身后,冷眼看着两人与其对峙,不断挣扎。她盯着江玦手上那把已经喂饱了血的剑,毫无顾忌地走了过去。
她道:“你们没感觉到身子有些不对劲吗?”她又看向徐虞,道:“徐娘子,还好多亏了你的熏香呢,要不然江大人这么警惕的人,我怎么能轻易把他药倒呢。”
她目光随即定格在江玦的剑刃。
已经开始不受控的一点点滑落了。
徐虞脚下早已是一片绵软。
她的征兆来得比江玦快,彼时完全是倚着江玦的身子才勉强稳住身形。
虽意识清醒,但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身子在不断滑落,江玦虽然尽力地托住她,但在药性的面前,也是杯水车薪。
她最后倒在了江玦身上,双双倒在地上,衣袂拍起的尘土呛进鼻腔里,引起一阵剧烈的痒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