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夏听到高跟鞋敲击地面的声音渐渐远去,仍然是铿锵的,像什么音乐的节奏。
一个人最后的体面是在退场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想起这句。
那人坐到她身边:“你不要怪她。”
“她老公死了,郑家上上下下脑子都是从红楼梦里穿过来的。她处在对自己毫无信心的时候,所以老想抓一点过去的影子。”
言夏“嗯”了声。
那人又看她一眼:“萨维尔街定制的西服你就这么糟蹋?”——哪里的安全楼道都说不上太干净。言夏扯了扯西服的袖子。他身量比她长,衣服下摆遮到大腿。她瞟一眼,因小声道:“你不也——”
“我糟蹋自己,你糟蹋我,能一样吗?”
言夏:……
“还抽烟!”周朗把烟从她指间拿过去,吸一口,“坏嗓子。”
言夏把头靠他身上。
“见了我就哑巴。刚才我还想怎么就养出你这口铁齿钢牙,修为差点能被你直接气死!”
言夏还是不想说话,只拿脸蹭他。
周朗掰过她深吻。
他难得这么好耐心,吻得又霸道又温柔。言夏腰都软了。周朗放开人,还不忘嘲笑她:“就这点出息……”
言夏伏他膝上,犹豫要不要建议他开个培训班普度众生。又怕他恼羞成怒杀人灭口。
“我没那么气了……不是,还是好气!”
言夏:……“再去冷静一下?”
“坏姑娘!”周朗掐了她一把。
言夏吃痛,彻底老实了。
“我也知道,如果不是你喜欢我,恐怕是巴不得来个冤大头给你挡箭。”他抚她的肩背,“反正你也不是什么好人。但是说到底……我也不说你的事就是我的事这种话,但是确实我很难置身事外。”
他们在一起,她苦苦挣扎,他独善其身——那算什么?朋友尚有援手之义,何况他们这种关系。
“他是财雄势大,天历也好,永嘉也好,是犯不上得罪他。但是你现在干成了这件事,没有天大的把柄,他也动不了你。咱们比他年轻十多岁,怎么熬也能熬死他。你不用怕成这样。”
“之前我就和你说——”
“你之前让我和他低个头……”言夏打断他。
周朗想起来:“我是想,但是你又不肯,我也不能逼你。”
“我低头没有用。”
周朗诧异:“你和他到底多大仇,不就是——”
“你那天不还说,要实在过不去,让我姐出个面吗。”言夏声音有点虚,周朗也不知道她是在走神还是回忆,或者是潜意识里抗拒提起,“……我当时回答你说,我姐出不了面。”
“你姐她——”
“她死了。”言夏的声音平静极了。平静得让周朗想起冬日下午的湖面,斜阳照在冰面上,干干净净像一面镜子,“她死了,所以要么我不出现,既然我出现了,我怎么低头,他都不会信。”
过了许久,周朗才听见自己干巴巴地问:“怎么死的?”
“你没有听到刚才杨惠的话?”
“哪句?”
“她说我身家不清白。”
“你能有什么不清白?”
“我姐姐……”言夏叹了口气。杨惠咄咄逼人,苦口婆心,问她什么时候和他说实话。那对于她和她的家庭来说,像是个巨大的创口,谁都不敢提,不敢碰,遮得严严实实。因为一旦掀开——
会发现它还在流血。
“判了七年。”作为直系亲属,“身家清白”四个字,她确实没有。
“什么罪?”
“金融诈骗,侵占国资。”
“为了宋祁宁?”——所以她才那么恨?
言夏摇头:“算下来当时宋祁宁还没有开始创业。你知道他的背景,他们这种人创业比普通人容易,三五年就起来了。”
“那——”
“那时候他们结婚一年零七个月,没到两年。还算新婚燕尔,人人都说他们恩爱。”言夏闭了闭眼睛,“我姐那时候真是、真是容光焕发。我没见她那么美过——她原本也不是标准的美人。”
周朗没有作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