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悟后的龚臣很听话,一边恢复了学业迅速赶上了因为龚梓的死失魂落魄所落下的功课进度,另一边又跟着龚利进了自家公司,开始为接手自家产业做准备。
除了偶尔精神紧张或心情不佳时仍会显露出一些与创伤后应激障碍相关的症状,其余时候都显得十分正常,仿佛龚梓的去世对他的影响已然过去。
利用归利用,龚利至少是真心把龚臣当作自家产业的继承人来用心培养的。
之前因为龚臣年纪尚小,自个儿也不那么情愿进入自家产业,家里又有龚梓这个做姐姐的在前面顶着,所以龚利也不怎么着急。
现如今龚梓没了,外头的情势变幻莫测,即便龚利自认为有本事能够在这般汹涌诡谲的棋局中立足生存,也难免会为之感到焦虑心慌,想方设法地要为自己和龚家留足后路。
于是,自然而然地,龚利就对带领龚臣进入自家公司、培养他逐步接手自家产业的事情日渐上心起来,不仅亲自上阵带着龚臣熟悉公司业务,倾尽一切资源重点培养他,甚至还渐渐地开始带着龚臣接触与龚家相熟的合作伙伴。
不过龚利到底是龚利,他悉心教导龚臣如何掌权,却也并未真的打算对龚臣完全放权。龚臣在公司内的一举一动,实际都在龚利的眼皮子底下,就算是负责处理再大、再重要的业务项目,也根本算不上是真正的掌权者。
也许是由于龚利的本性使然,也许是因为龚利实际上听进去了当初韩夼蓄意挑拨他们父子所说的那些话,总之龚利始终对龚臣都留有余地,亲自教导带领他之余也在亲自监视掌控他,对他时刻都保持有高度的戒备和警惕。
龚臣了解他的父亲,也看得出来这段时间龚利对他的实际态度,他很是清楚龚利一贯的算计心和戒备心,自然从一开始就对自己能够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夺得龚利的高度信任没抱期望。
如果时间允许的话,从风险性和成功率的角度上来说,他本该徐徐图之的。
可是现在……时间紧迫,很多事情都得一环紧扣着一环地才能推进实施下去,龚臣不得不冒着风险设法加快些进度。
有一天忽然有贵客到访,龚利得知后亲自接待相迎,和先前一样找了个工作的由头把跟在他身边的龚臣给支开了。
龚利将贵客迎进了他的办公室内密谈,结束后又亲自将贵客送去了电梯口,回到办公室之后发现被他支开的龚臣在此期间已然折返,正端坐在他办公室外的待客区内等他。
——早在带龚臣进入自家公司以前,龚利便着重警示过龚臣,在他不在场或是没有特别授权的情况下,龚臣不得私自进入他的办公室。
虽说在实行过程中龚利的态度倒是没有他最先说起的时候那么的严肃认真,但是龚臣却一直都遵守得很自觉。
尽管龚利对此口头上什么都没表示,行动上也没有什么特别的表露,但龚臣就是知道,他的父亲其实对他的这份自觉非常满意。
原因无他,寻常掌权者们的乐事而已。
龚利不语,只是在路过时遥遥地递给了龚臣一个眼神,等坐在外面待客区的龚臣便当即领会了他的意思,起身跟上龚利的脚步进入了他的办公室。
打开门进入后,龚利也没回头多看龚臣一眼,径直走到了他的总裁椅上坐下,方才转过来眉眼温和但却一本正经地询问:“怎么样?这次和宜食佳工厂的项目合作进展顺利吗?有没有遇到什么不好解决的问题?”
龚家的生意主要聚焦在食品行业,宜食佳工厂是他们合作多年的生厂商之一,对于龚家公司来说一直都是很重要的商业合作伙伴。
在带龚臣熟悉了公司的管理内容以后,为了表示对于龚臣这位继承者的看重,龚利将和宜食佳工厂最新开展的合作项目交给了龚臣负责。
然而这个合作项目也只是在产线规模和总金额上瞧着比较可观。
宜食佳工厂与龚家公司早已经是同气连枝,现任当权的老大和龚利相识多年,没少在一起设计捞钱,双方一路互惠共利、一同成长壮大到了今天,堪称“情比金坚”,根本就不是龚臣能够凭借这么一个项目就能越过龚利插足进去的关系。
更何况——这个项目仅仅是贵在它的前期产线规模和后期庞大产量,与从前双方间缔结的小项目合作并无多少不同,甚至连合同也都是根据双方从前的合同直接替换修改得到的。
龚臣这个表面上的项目负责人,又能在其中掌握几分实权呢?
可偏偏龚利还总是摆着这么一副关爱孩子、就事论事、公私分明的父亲样子。
龚臣勾了勾唇,自觉而又熟练地走到龚利对面的位置上坐下,将手里拿着的文件材料双手呈给了有意要在他跟前摆望子成龙严父谱的龚利,顶着龚利虚假的恍若克制地暗含着殷切期待与引以为傲意味的目光汇报:“截至目前项目推进得都很顺利。关于下一季度要上新的产品,我也都和宜食佳还有另外几家工厂那边确认过了,生产、销售方面的供应链都没有问题。”
“那就好。”龚利翻阅了下龚臣递过来的文件材料,面露满意地点了点头。
龚臣没有在明面上和龚利撕破脸,龚利也乐意和龚臣维持着这等浮于表面、仅仅是做给旁人看的父子情谊,谈完工作临了还不忘语重心长地劝慰龚臣几句:“小臣,你还年轻,想要能够完全接手掌控公司还有很长的一段路要走,必须得一步一步稳扎稳打地沉淀积累、循序渐进地逐渐掌握。”
“为此,我会倾尽全力地去教导你,但是这需要遵循实际适当的进度流程。”龚利目光诚恳地注视着龚臣,神情抱歉,“所以目前暂时还不能够让你接触我们公司的一些核心业务,希望你不要介意。”
“你是我唯一的儿子,也是我们龚家未来毋庸置疑的继承人,我手里的龚家产业以后自然都是你的。我们一步一步慢慢来。”龚利表现得就像是寻常人家的一位为了更好地培养自家孩子绞尽脑汁、用心良苦的老父亲,对着自己极其疼爱与看重的孩子郑重承诺道。
龚利会这么说,无非是怕龚臣会多心,觉得他这个做亲爹的对他这个唯一的儿子不够信任和看重,与他离了心,从此脱离了他的控制。
然而早已经把他薄情寡义、唯利是图的本质看透了的龚臣又哪里会在意这个,他甚至从来都不期望、更不稀罕龚利日后将龚家的所有产业都交到他的手上——更不用说现在的他又多少知道了些许隐藏在龚家产业背后的罪恶,就更加不屑与耻于沾染上这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