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秋眼睛没有睁开,却努力地咽下司年喂来的药。
偶尔有药的汁液从嘴角滑下,被陆舟手疾眼快地用帕子擦拭干净。
这副体贴的模样让司年新奇地看了他一眼,对陆舟的态度也好了许多。
喂完药,陆舟去结了诊费,又再次谢过高大夫,才背上小夫郎回家。
照着原身的记忆,陆舟背着岑秋一步一步往城外走去。
付完医药费,他身上没有几个铜板了,这个点没有回村的牛车,额外包车要十文钱,还是要省着些用。
好在住的地方不算远。
陆舟住在离县城有五六里远的清溪村。
清溪村又被称为“进士村”,是距离临县县城最近的一个大村子,村里有上百户人家,是有名的富村。
陆家原本在清溪村默默无闻,直到突然冲出原身父亲这个文曲星,一朝高中进士,才变得炙手可热起来,成为了村里有钱的大户人家。
但这个富也是相对的。
陆家人祖祖辈辈都是老实巴交的农民,不懂从商经营,只能多买些田地,一部分自家人种,一部分出租,还在县城里盘下几个商铺,勉勉强强经营着。
虽然一个月也可以吃上几次肉,但比起原身在父亲驻官所在地,天天宴会不断、锦衣玉食的生活,还是差得太远了。
原身来到老家后,陆家宗族把属于他父亲的那一份田地产业交给了他,原身哪里愿意耕种,田地早早放了出去,每年收租子;也不懂商铺经营,任凭店铺自生自灭,只想着从里面拿钱,商铺入不敷出,难以支撑。
后来原身直接把商铺卖了。
若不是田地的地契掌握在宗族手里,只怕原身还想将田地也一块卖了。
被陆父写信回来后,陆家宗族按照陆父的意思,将原身赶出了老宅,但还留有几分余地,将清溪村最边缘的一个竹屋划给他暂时居住,不至于让他流落街头。
但族谱除名,事关重大,陆家宗族担心是陆父一气之下作出的决定,集体商讨后,决定再观察一段时日。
若是原身表现良好,就劝劝陆父改变想法,保留原身族谱名字;若是原身继续吃喝玩乐,毫无悔过之心,他们就依照陆父的嘱咐,开宗祠将原身除名。
被除名是一件十分严重的事。如果被宗族除名在,意味着永远失去宗族庇护,更别说参加科考进入朝堂做官,就是普通老百姓见到都会在背后骂一句。
然而,不等宗族们作出决定,陆父又寄了一封信过来。
信中言明,要将陆舟过继给陆父已经去世的三弟,老三夫妇去世得早,没有留下一儿半女,现在连个祭奠的后人都没有。
可对原身而言,被过继意味着自己被彻底放弃,从官户变成普通的农户,他自然不可能答应。
但他没有选择,陆父态度坚决,被宗族除名和被过继二选一,原身只能被迫选了后者。
陆舟微微扯了扯嘴角。
这家人关系还挺复杂。
陆舟正想着,突然感觉背后的人动了一下。
“你醒了?有没有感觉哪里不舒服?”陆舟停下脚步担心地问道。
“......没事。”岑秋下意识地摇头,等再清醒些却突然发现自己正在陆舟的背上,心中一紧,开始挣扎起来,声音有些发抖,“对,对不起,你放我下来吧,我,我可以自己走......”
这是陆舟第一次听到岑秋的声音,乍一听有些大病后的绵软无力,却含着几分清冷,更多的则是对他的惧怕。
“没事,我背你回去,你好好歇着。”陆舟放轻了声音,生怕吓到他,“你别乱动,抓紧了,别掉下来。”
陆舟温和的声音让岑秋更加惧怕,但他挣扎的动作却突然停下,缓缓闭上眼,不敢看陆舟,整个人变得十分僵硬,生怕再动一下引起这个汉子的怒火。
陆舟没有瞧见岑秋的神色,只觉得少年好乖。
夕阳的余晖照在两人身上,镀他们上了一层柔和的金色。
“嘿,前面的,去哪儿?老汉我要回清溪村,你们要不要上来跟着搭上一乘?不收钱!”
秦老汉早上驾了牛车拉山货去城里看小孙子,傍晚回家车上也没装什么东西,今天天色有些晚了,从城里回去的路上都没有碰到什么人,老汉喜欢唠嗑,耐不住一个人的寂静,正好瞧见前面一对小夫夫,便连忙喊人。
只不过等他将牛车赶到前面,高兴的脸瞬间垮了。
怎么是这个家伙!晦气!
秦老汉想假装自己没喊过,悄悄将牛车开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