浓稠的白雾像一张巨幕,让人看不出十尺开外的景致,但是山下锣鼓喧天的鸣金之声昭然若揭敌军的营帐所在。
卢璐骑着暗红色的枣核,挺直身子坐于马上,取下背后的长弓,缓缓地搭箭拉弦。
她不知道为什么,这弓明明看着很重,弦也绷得很紧,但是她稍微使力就能完全扯开。
想来身体的本能还是在的,即使换了一个灵魂,这十年如一日的辛勤锻炼与坚持,都不是假的。
卢璐不确定自己瞄不瞄得准,或者会瞄到什么地方,扎到树亦或伤到人,总归只要她看不见就可以毫无顾忌地发射出去。
她转眸和身边的李瑶对视一眼。
李瑶认真地对她点点头。她便毫不犹豫地单眯上一只眼,稍稍听声辨位了一会,接着松开正在使力把持的手。
她纤细的手背上,起伏暴露的青筋由根根分明变作不太清晰,尾部插着三根鸟羽的箭“嗖”地一声飞了出去。
箭身震动空气,发出“咻咻”的鸣响。
李瑶适时抬起手来。她的身后是被分为三列的银甲将士,将士们都表情坚毅、神态认真,心无旁骛地朝前望着。
当箭身钉入某种物体,随之“啪”的一响。
李瑶的手便当即落下,在空中划出一条干净利落的弧线。三列将士若滔滔巨浪,朝着三个方向奔涌而出。
马蹄踏地,发出轰隆巨响。
人的嘶吼伴随着刀枪剑戟的撞击之声,很快在山谷间充盈、回荡。
卢璐与李瑶看不清山下的形势,只能凭借声音略微推测她们的游击战术进行到何种地步。
她们的身后并没有留多少随行的护卫,略显伶仃的十几个人如同突兀、孤高的大树,静静地伫立于山上。
山下的声音一阵平又一阵起。
每一阵平静过后,都有传讯的士兵赶上山来,向卢璐报告:“回禀将军,我们已成功扰乱敌军大营西边。”
“回禀将军,我们已成功扰乱敌军大营西南边。”
“回禀将军,我们已成功扰乱敌军大营西北边。”
“回禀将军,敌军弃营被逼向溪涧靠近。”
李瑶胸有成竹地和卢璐说道:“走吧,我们去给他们营造一种被前后夹击的窘迫之感。”说着,李瑶勒了勒马,掩盖在裙裾下的双腿一夹,马便徐徐地跑动起来。
她好像天然会一些骑马技巧,大概也是身体的原主人遗留下来的馈赠。
卢璐听罢她的话,立马跟上她,身后的十几个护卫也全都随行着。
随行到陡坡间,山林一片静谧,既没有虫鸣也没有鸟叫。
李瑶察觉不对地突然驻马,马发出“吁”的一声,在山林里回环。
她皱着眉,有些担忧地望向卢璐,小声地说:“我看过的无数古代战争片告诉我,一般林子里面太安静,多半是有埋伏,因为已经有人来提前赶走了那些虫鸟。”
她的脑海里还回环往复着电视剧里的画面,一列人马刚意识到不对,勒马缓步,就有一群壮汉从草丛中扑窜而出,大叫:“谁谁谁,受死吧!”
李瑶还没回过神来,两边的树丛间一阵草木颤抖。未见人影却有箭雨潇潇而来,说是箭雨其实也没那么多,零星的十来支从四面八方而至。
李瑶下意识地往后退,卢璐本能地上前为她抵挡。
但即使她们抵挡得住,仍有随行的护卫受伤,周身不停传来“啊”的惨叫声。有的只是被刺穿手臂、肩头倒还好,但也有的直中胸肺,立马从马背上倒了下去。
那羽箭在护卫身上钻开一个血点,像是惊天动地的巨雷,在卢璐与李瑶的眼前炸开。明明周围主要还是枯黄的,鲜血也没有蜿蜒成河,她们就是觉得前方一片猩红。
卢璐的呼吸变得局促;李瑶的浑身都绷紧了,一动不敢动。这时,紧接着羽箭之后,终于有人影从草丛中钻出,虽不多却也有乌泱泱的几十个,将卢璐、李瑶她们团团围住。
为首的那人一身金黑铠甲,魁梧健壮地立于马上,遥遥地和卢璐对望着,似笑非笑地说:“马云禄好计策啊,竟然知道声东击西,从士气上击溃我军。但是我杨白也不是傻子,你和你哥加在一起也不过两三千人,怎么可能闹得出这么大的阵仗。说吧,溪涧那边是什么?”
杨白?卢璐与李瑶听到这个名字,皆是瞳孔一震,更加仔细地观察起他来。
他已经年过四十,面上有些苍老之态,但是线条依旧刚硬坚毅,耳朵下方还有一块短短的刀疤。
卢璐看着他,顿时有些气不打一处来,“昨天就是你伏击的我们?”卢璐不成熟地猜想,她和李瑶会穿越,大概率是因为真的马云禄和黄芜在昨天的战场上就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