拔出箭,又是大股的血流出。
埃达不敢相信般低头望向伤口,他觉得自己的脸乃至身体都火辣异常,手腕的鹰在慢慢消逝,脸上……很烫……手……手也很痛。
他整个人的皮肤都在以融化的状态消失。
渐渐的,皮肤里露出血肉,黏糊不堪,满脸的血没有一点肉,空有骨头,便是有,也与血混在一处,难看至极。
“我的身体……我的身体!”
埃达触碰自己的脸又看了看手,他不相信自己耗费十年得到的东西功亏一篑。
血人。楚弃厄见到了,与墓中一样的血人。
眼前的场景在不断变化,出现了熟悉的地面。
阿诺娜墓。
他们从未出墓。
身后的柱子消失化为铁链,它把师灵衣绑着,微微腾空,呈一个十字。
光,消失了,再次陷入了黑暗。
何羽桃看出来了,他气极叉腰:“贱不贱啊你,总搞这些乱七八糟的幻术!”
骂完觉得不解气,于是开口上下扫视了眼埃达,阴阳怪气地说。
“我以为我们有娀国的大教皇是什么绝世大帅哥呢!搞半天连脸都没有啊!真是,丢死个人了!哈!哈!哈!”
埃达气得手指发抖,作势就要拉动第三支祭司箭。
何羽桃一个机灵就往楚弃厄身后躲,边躲边扮鬼脸。
他对楚弃厄道:“哥,掐死他,跟辛裴一样,搞死他。”
楚弃厄转眼,看向埃达,上前扣住埃达,他道:“解开。”
意思是解开师灵衣。
何羽桃跟在身后也重复道:“解开!快!”
被束缚住的埃达不怒反笑,他说:“真以为这就能伤我,楚弃厄,你还是一样的,好骗。”
这话很明显直戳楚弃厄雷点。
捏埃达的手指愈发得紧,紧到发疼,但埃达没喊,他说:“因为你,多少人死在有娀。”
笑声越发得大,埃达看着楚弃厄的表情变化。
现在他只要轻轻后退,便能挣开楚弃厄的束缚。
楚弃厄啊……楚家……还是逃不过结局。
一样的死亡结局,一样的灭族结局。
“是我杀了有娀的婴孩,也是我血祭了有娀。每一个人的死,都和我逃不开关系。”埃达道,欣赏着在场每个人的表情,缓缓吐出几个字,“阿诺娜,我亲手烧死了她。”
跳跃的烛火在他崎岖的脸上映出些许亮光,对死的兴奋。
特图司的手指猛地怔住,她止不住的发抖看向埃达,再次确认道:“你陷害她。”
“那天天气真好,一把火,烧了。”
被火束缚住的阿诺娜,看着自己守护的子民一点一点吞噬了她生的路。
只有特图司,唯有特图司,上前浇下一小桶水。
特图司的记忆如闷捶一般重击她,根本不是什么向上祈福自我献祭,而是被迫,被有娀国上下逼迫接受无用的虚名。
心口,泛起剧烈的疼痛,疼得特图司站不直身体只能跪了下去。
有娀,为何……
只因为自己的孩子失踪便能冷眼旁观一个鲜活的生命在自己眼前消逝吗……
这座歌颂祭司的墓,根本就是牢笼!
特图司吐出一口血,痛到身子发抖。
“你还好吗?”
何羽桃想扶起特图司却被推开。特图司再抬眼时,满是恨意,她慢慢爬起,倔强地再次问着重复的问题。
“你……陷害她……”
埃达无声的笑表明了意思。
捡起先前掉落地上的祭司箭,特图司直往埃达去了。
可能是激怒特图司很有意思,埃达压根没想躲,他只望着面前的溪水。
溪水平静,烛火照耀每个人的表情。
很是精彩。
那嘶吼声越来越响,越来越近。
在将将刺到埃达之时,楚弃厄伸手阻止了她。
“他死了,那些血人就会席卷有娀。”
有娀国还有百姓。
特图司唇角的血迹还没干,她说:“没有百姓。”
这里的人,都是恶魔。
是不顾生死的恶魔,是冷血麻木,甚至可以牺牲他人性命的恶魔。
这些人,不值得救。
楚弃厄紧紧握住特图司,沉默。
二人无声较量着。
身后传来陆品前的声音。
“不对!我们还在墓里!”
何羽桃看见陆品前他们都在,如同泄了气一般,抓了把头发,他对陆品前说:“都是埃达的幻术。”
陆品前扫了眼埃达,将背上的戚茜放下,身后的蓝简小声问何羽桃。
“你们没事吧?”
不知是蓝简这句话还是什么刺激到了特图司,只听得铛的一声。
特图司的祭司箭掉在地上,那一瞬间她就像突然死了一般没了生机。
她道:“有娀,确实是自私的。”
她同意埃达的话,有娀就是个令人作呕的肮脏地。
有娀是彻头彻尾的炼狱。
埃达笑了,一个才不过认识俩天的人都能相互信任,可有娀存在那么久,依旧是麻木不仁,依旧充满偏见。
抬眼扫过蓝简,他不打算与他们纠缠,他只要楚弃厄死在有娀,留在有娀。他需要楚弃厄这具完全献祭的身体来打开钥匙,这会让他建立一个不一样的国度。
不远处能闻到血腥的味道,这里即将重新刷新新的主人。
“楚弃厄,欢迎回来,我最尊敬的客人。”
嘶吼漫天,身旁猛地钻出一具血人,模糊血肉沾在皮肤上摇摇欲坠。
它扑向何羽桃被躲开后,径直往师灵衣那边去,他就像有自己的灵魂一般。
不仅如此,水中逐渐汇聚众多血人,他们面色麻木,直盯前方。
“阿哥!救命!”何羽桃喊。
楚弃厄沉着脸,一声不吭出手,一拳打在埃达身上。
对方却好像一团雾一般,丝毫不受影响,飘在了师灵衣旁边。
第三支祭司箭对准了师灵衣的心脏。
“让死亡吞没你,楚弃厄,你生来就该如此。”
楚弃厄没回话,走到埃达面前,看了眼奄奄一息的师灵衣后将视线重新放在埃达身上。
见他满脸的血肉因为激动而抖动。
干净利落,楚弃厄说:“怎么做。”
埃达的笑透过宫殿传入耳中,他握住祭司箭,用箭头抵住楚弃厄下巴,而后一路向下移动,最终落在楚弃厄那只有纹身的手上。
“有娀与楚家的孩子,我需要你的身体。”
祭司箭干脆划破手腕,血渗了出来。不是埃达手中的箭,而是楚弃厄自己割的。
他连看都没看一眼,只对埃达道:“放了他。”
抬手掐住楚弃厄的喉咙,铁链应声松开。
师灵衣摔在地上,眼前闪过一双鞋,他抓住那人的腿,轻声说:“不行。”
那人没有理会,撤出距离后绕过师灵衣,没给他一点机会。
师灵衣咳出口血,他硬生生咽下后就要爬起,才站稳身子就看见楚弃厄被埃达掐住脖子面向自己。
手腕的血在朝着地面滴,染红袍子。
楚弃厄脸上没露出一点疼感,依旧是淡漠的望着前方。
他眉眼望向师灵衣,没说什么,但眸子里好似藏着什么话。
何羽桃琢磨不明白,他只知道埃达的第三支祭司箭将要刺入楚弃厄心口了。
“楚弃厄,庆幸你的死亡,是由我结束。”
埃达的笑意愈发展开,血肉因为没办法收缩而变得有些扭曲。
突然,楚弃厄抓住埃达的手,薄唇缓缓吐出四个冰冷的字眼。
“没机会了。”
“什么?”
“我说。”他盯着黑暗里的某一处,道:“你没机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