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在答她上一个揣测。
张霁面色几经变换,终于正色道:“你有让我瞧得起的本事。我嘴里的真话不多,这句话无关揶揄,无关奉承,是真心的。”
他深深看她一眼,目色里盛满了难得的诚挚与真意。
张霁的眼睛是卢知照为数不多想要看透读懂的,如今这双眸子却毫不设防地呈在她眼前,从前萦在这双眼睛周遭的薄雾在这个月夜罕见地消散了。
可是她看着看着,却觉得他的眸子里漾着温柔的碧波,诉说着更多……
好像一双温凉的大手,轻拍着她的脊背,宽慰她,肯定她,甚而她被那似有似无的触碰纵容得想要更多……
卢知照的眼睛不自觉落到张霁垂落在肩侧的双手上,愈发感觉气氛微妙。
自己心底包裹最深的角落好像被人用柔软的羽毛轻飘飘拂过,有些痒,有些失控地悸动,但奇异般地很舒服。
她神情有些不自然,终于大咧咧道:“总之,是利用还是故意将我推远,我都不在乎了,更何况,这两者本身就不冲突,所以……”
张霁轻咳一声,截断了卢知照的话,又从袖口内掏出一袋黄色油纸包裹着的物什。
他在石桌上轻轻摊开,微一蹩眉,“翥黔近日总缠着我给他买蜜饯,今日他已睡了,想来也是没这口福。”
张霁作势看了看天色,“天热,免得放坏了,我心疼银子。”
卢知照被夜风吹得身子一颤,听着张霁脸不红心不跳地说着这话。
果然能做天子近臣都是不可小觑的人物,像他这般撒谎都能面不改色的人,曲意逢迎的话自然也能信手拈来。
满满一袋子的蜜饯就这样被递到卢知照面前。
她在张霁紧盯着的视线下拈着一颗放到了嘴里,下一秒又看他倏而站起身子,向她拱手一揖。
张霁虽然瘦削,却是个衣架子,穿着一身墨衣,身姿颀长,在她身侧站得挺直,恭谨道:“对不住。”
是那声迟来的致歉。
卢知照一颗蜜饯还没下肚,含在嘴里,被他这阵仗吓得差点整颗噎下去。
她连晃了晃手,讪笑道,“不必这样。”
心里却计量着若是以后她做了什么对不住他的事,有他珠玉在前,她不得三跪九叩地负荆请罪?
下一秒,果真听见张霁说:“道完歉后忽觉卢大人原是这样一个坚守原则、矢志不移的人,想来你我交往也该如芝兰君子般相敬相亲。”
卢知照会心地道了声“自然”,违心地应下他的言外之意。
张霁的视线不动声色地在她脸上游走,最后在一处落定。
卢知照惯常着妆极淡,不点朱红,只会留心用脂粉遮住眼尾的旧痕,出宫后更是如此。
可她的唇色却天生樱檀,鲜活明媚,当下吃了蜜饯更是如此,甚而又艳了几度。
张霁看着她的嘴唇,良久,反应过来,移了视线,从油纸内拈了一块蜜饯丢进嘴里。
蜜饯的甜丝丝缕缕,随着吞咽溢进他的喉管,他往日初尝时觉得齁人,逐渐适应却认为这份甜来得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