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诺曼从治疗室出来的时候,阿瑟的脸色依旧不太好,站起来的一瞬间表情扭曲了一下,抬手揉了揉额头,然后两人一起走出九楼大厅。
停车场建在附近荒地上,车子在太阳下晒了一个多小时,等待空调把车内温度降下来还需要一会儿时间。
诺曼去推车小贩那里买了两瓶冰饮,递给阿瑟一瓶,看着他把饮料贴在自己额头上:“还没缓过来?”
阿瑟有气无力地说:“……不知道哪句话说错了,给我来了一下狠的,我现在感觉脑浆都跟脑壳分离了,一动就在里面乱晃……回去你开车吧,我在座位上靠会儿。”
诺曼接过钥匙,直言道:“你太惯着你妹妹了,如果临时要出任务怎么办?”
“那只能说感谢‘黑巫师’,短时间内应该不会安排我们做事了,”阿瑟叹了口气,为自己妹妹辩解道:“她一个人被关在向导塔难免不高兴,向导塔不好好教,又没什么朋友,任性也很正常……”
这么说着,阿瑟忽然想到排在后面哨兵的担忧,赶紧问到:“没影响到你的梳理吧?”
诺曼摇摇头,就事论事的安慰阿瑟一句:“她也快成年了,等离开向导塔就好了。”
车内温度凉下来,诺曼坐进驾驶座,戴上墨镜系好安全带。
阿瑟也在副驾驶位上坐下,没有被诺曼的话安慰到,反而神色更加纠结:“杰西卡说她不想离开向导塔了,我敢说这肯定是他们老师故意引导的……唉,留在向导塔的确更安全,但她现在已经跟社会脱节了,成年之后总得学着独立起来吧……可是我也没办法一直留在家保护她,万一有什么意外……”
十二岁分化为向导,杰西卡被关在向导塔五年多,终于发生了家人担心的情况:
被关久的鸟儿恐惧天空,依赖上了自己的笼子。
失去自由而安稳的一生,与自由但可能发生各种意外,这两种人生到底应该怎么选?
阿瑟作为兄长心态也是非常真实了。
诺曼向来不擅长处理这种事,也给不出什么好建议,只能道:“回去跟你父母商量一下吧。”
阿瑟叹了口气,两条路不管选哪个后续都不容易,这事急不来:
“对了,那小孩怎么回事,你动手了?”
诺曼不想跟那种人和事夹杂不清,当场处理完便抛掷脑后,此刻被问到也懒得解释:“没什么。”
与其费脑子思考过去的人,不如好好考虑一下眼前的事。
见诺曼似乎心情不好,阿瑟也没再多问。
02
阿瑟脑袋疼,又烦恼妹妹的事,他性格粗犷、大大咧咧,心里装着事就很影响他的状态,一路上靠在座位上也没休息成,抵达住所后,阿瑟心不在焉的跟在诺曼身后往别墅走。
进门之后诺曼忽然停了下来,身后的阿瑟差点没注意撞上去,赶紧从旁边探出头看怎么回事:
客厅的休息区,除他们之外的“银翼”全员都聚集在那里,“黑巫师”坐在沙发上,其他人都站着,仿佛在听训一样。
听到他们回来,艾米丽和安德森都转过头看了他们一眼,于是阿瑟看见艾米丽表情有些不理解和担忧,而安德森满脸紧张惶恐,脸色都发白。
梅尔维尔没有对他们的回来作出反应,他对“黑巫师”皱着眉道:“我以为这应该不是紧急的事情。”
艾米丽连忙接话:“已经快中午了,不如先吃饭,下午还有很多时间。”
这是在搞什么?阿瑟不明所以,而这时他发现前面的诺曼像是深呼吸了一下,心里一突,赶紧看向“黑巫师”。
黑发的向导独自坐在沙发上,半敛着眼帘,面前的人似乎都没被他看在眼里。
他神情冷淡,细密的眼睫遮住大半眼瞳,整个人状态阴沉安静,水墨一般的鸦青色发丝落在冷白的皮肤上,简单而极致的色彩对比,让“黑巫师”并不如西方人立体的长相奇异的浓郁稠丽。而此刻这张精致的面孔透出的沉郁颓废,给人一种破碎而又尖锐的感觉,在看到他时心里便不由自主的一窒。
到底出什么事了?阿瑟也跟着紧张起来,但不敢贸然开口。
面对梅尔维尔和艾米丽的劝说,“黑巫师”连眼睫都没抬:
“不用,很快。”
他声音微哑,透着浓浓的漠然。
“黑巫师”回答的简略,仿佛这是一件不值一提的小事——当然“银翼”众人也相信这对“第一向导”来说就是一件小事,但他现在的状态实在让人心里没底:
这幅虚无厌世的模样,给他们精神治疗?求你先改善一下自己的精神状态吧!
然而“黑巫师”霸道惯了,完全就是在通知他们,抬起眼睫目光扫向安德森:“你第一个。”
安德森肉眼可见的哆嗦了一下,脸色更白了,而“黑巫师”已经起身走向一楼的治疗室。
“黑巫师”想现在给我们进行精神检定?阿瑟终于明白过来了。
然后就见诺曼上前一步,直接开口打断了“黑巫师”的动作:
“我第一个。”
众人一惊,只见诺曼压着眉宇,面部线条绷紧,冷峻而富有攻击性,目光从锋利的眉骨下方锁定在“黑巫师”身上,语气强硬不驯。
“黑巫师”停下动作,转头看向诺曼,黑沉窒息的眼瞳对上幽深带着怒火的眼眸,气氛忽然变得一触即发。
——比“黑巫师”忽然一意孤行更糟糕的事情是什么?
诺曼还在跟他针锋相对!
如果说刚才安德森是害怕,那现在他就是惊恐了,结结巴巴地开口:“我我我还是、我来……”
发现情况不对的阿瑟夸张的捂着额头开口:“让我先吧,我现在头疼的要命!”
艾米丽神情焦急,想开口又不知道自己还能说什么。
梅尔维尔却在此时双手抱在胸前,皱着眉看着对峙的两人:看向“黑巫师”的眼神带着审视,看向诺曼的神情也没好到哪去。
然而其他人的努力似乎都没被两人看在眼里。
“黑巫师”一侧的唇角略微翘起,露出一个沉寂的、略带疯狂的笑容:
“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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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要不先打急救电话准备着?”
看着“黑巫师”和诺曼两人进入治疗室,门在他们身后关上隔绝视线,阿瑟紧张得胃部不适。
“还是,还是先……”艾米丽几次开口却下不了决心,雨夜的经历让她觉得“黑巫师”并不是传言中那么恶劣,但他今天的状态又实在让人不能安心。
旁边安德森紧张得猛吃冰淇淋:“我应该直接答应下来的……”他觉得自己又把事情搞砸了,表情都快哭了。
依然抱着手臂的梅尔维尔没有下任何决定,表情相比紧张担忧更像是狐疑戒备。
03
治疗室内装修简洁、色调轻快,布置成温馨安宁的风格。房间中央两张舒适的靠椅相对摆放,采光优越的窗户清风吹动白色的纱帘。
“黑巫师”率先进入房间。
关上门之后诺曼在门口站定,愤怒的他下意识摆出了战斗姿态:头部微低,肩膀略微耸起,眼睛直视着对方——“库布里克”凝视下的攻击性几乎要化为实质。
而他的对手“黑巫师”,清瘦孱弱,甚至都还是背对他的。
但诺曼毫无松懈:眼前的对手是个肆无忌惮的疯子,真面目在一时的伪装下已经蠢蠢欲动。
和平的祈愿破裂,其他人都有顾虑,没关系,游离在团队边缘的孤狼就是在这个时候出动的:
他不介意用血来让“黑巫师”明白,“银翼”不容他放肆!
“黑巫师”在房间中央停下,转过身面对诺曼
——下一秒,在诺曼还未来得及做任何事的那一秒钟,来自精神深处的剧痛让他眼前一黑,仿佛一瞬间被抽去全身的力气,站立不住的半跪下来!
诺曼:“?!”
难以形容此刻的状态,对肢体的控制似被阻断,大脑有种知觉缺失的麻木。他知道自己肯定是被精神攻击了,试图抵抗得到的只有愈演愈烈的头痛,眼前一阵阵发黑。
“黑巫师”冷漠的看着他跌倒于地,迈步向仍在挣扎的诺曼走去,路过靠椅时抓住靠背将椅子一并拖走。
最后他停在诺曼身前,摆正靠椅,在狼狈的黑发哨兵面前坐下。
诺曼看着“黑巫师”向自己接近,纵使落败束手就擒也不会是他的选择,挣扎中体现着战斗素养:低头收敛下巴保护咽喉,腰背拱起保护腹部,腿部调整受力,明明连感受四肢都困难,却仍像是随时会反攻的姿势。
“黑巫师”注视他片刻,抬脚,踩在诺曼的左肩内侧,试图反抗的黑发哨兵被迫往后,脊背贴在身后的墙壁上,暴露出脆弱的腰腹和咽喉。
“现在,我们可以好好谈谈了。”
“黑巫师”漠然的眼眸居高临下的看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