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现在不是伤春悲秋的时候,宁竹张望了下,又意外发现了他几年前还在坊间里生活时没注意到的东西。很多店铺的旗帜上都烙有宁家的族徽。它们无一不在告示宁竹,这座坊市究竟归属于谁。
宁竹心头冷哼一声,他辨别好方向,便和宁辞同步了方位。毕竟宁竹曾在生活了十几年,他现在就算是闭着眼,他也能到找他熟悉的那家医馆——只要没那么多巡逻的。
短时间要宁竹摸清巡逻队的路线未免太耗时间,而术业有专攻,宁竹毫不客气地把宁辞抓过来带路了。
“走就是了。”宁竹心情很好,“至于为什么……到了你就知道了。”
他很是不客气地利用着宁辞的好奇心,果不其然,他身边的少女浑身一僵,要是环境不允许,她一定哀嚎出了声。宁辞又肘击他一下,这次用了不小的力。
“那你最好跟得上。”宁辞冷笑。
宁辞动起身来。她身手很好,即便是在不使用灵力的情况下依旧如履平地,灵活地穿梭在屋顶巷尾,又一个拐弯,她慢下脚步,回身看去,宁竹仍跟在她身旁,从始至终没落下过两步远的距离。
不错嘛。宁辞真心实意地打了个夸赞的手势。也不管宁竹看没看见,她心头读秒,三,二,一,她蓄力轻身一跃翻过了墙头,宁竹紧随其后,落地无声。
巡逻队的最后一个人在巷口走过,他们只看见地上拉出的一道长长的影。
完美的时间差。
落在面前的是又一堵的围墙,这里便是那家医馆的后门了,这里宁辞也不是没走过,根本没有门,而这围墙已不是不使用灵力便能翻过去的高度了,而一旦使用灵力,以巡逻队的警觉程度必然会被发现。
宁辞打了个手势,小小地质疑了一下宁竹。
宁竹笑了笑,给出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他的手按在墙上摸索起来,斑驳的石砖经由他这么一触碰,扑簌簌掉下来灰尘,宁竹按到了他找的东西,他看了宁辞一眼,宁辞便果断跟上,站在宁竹身侧,旋即他手上一用力——
面前的石墙被推开一小道缝隙,翻转将两人送入院内。
“……我去。”宁辞瞪大了眼睛,她连忙回身,摸上了那堵墙,墙面石砖严丝合缝,看不出半点被推开过的痕迹,进了院内,她一下放心了不少,没触摸到异常,她又惊叹一声,“我去,在宁家眼皮底下搞这出?”
“悠着点。”宁竹老神在在,“等下你把自己弄出去了,我可不会出去把你捞进来。”
宁辞果断把手抽回来了。
后院里晾晒着药草,草木湿润的潮气伴随着药香氤氲,宁竹看着他熟悉的后院布局,又抬起头打量面前的小楼。
吱呀一声,楼上有人开了窗,探出来一个疑惑的人头,宁竹仰起头,视线对视的瞬间,那人的眼睛瞪大,窗都没来得及合上,映在窗上的烛火被他的动作牵动而摇曳起来,他一路狂奔,踩得木梯噔噔直响,直直冲下楼握住了宁竹的手——
“齐老板?”
宁竹只来得及喊他一声,被称作齐老板的瘦削男人应都不应,慌忙就要把宁竹往屋里扯。
“哎?!”宁辞吓了一跳,她没来过这家店,一时间也不知道该作何姿态,见宁竹被扯了进去也没甩开手,惊疑不定之于也只能跟上。
刚进了屋,宁辞顿时敏锐地觉察到屋内的灵力波动不正常,而在几步之遥的后院里,她丝毫感觉到屋内的异常。像是有人布下了阻隔灵力探测的灵阵。宁辞心头一惊,她不由得慎重起来,一双眼直直盯着拽住宁竹的男人。
“出事了,”齐老板跑到楼梯半途才想起来说,“洛长河不知道中了什么毒,我们医馆的人都没办法,你见识多,帮我!”
洛长河。听闻这个名字,宁竹的眼神一下变了,他挣脱了齐老板的手,脚下蓄力一跃便落在二楼,“老位置?”
齐老板点了点头。
宁竹转身飞奔而去。
宁辞在后头不明所以,只得跟着齐老板跑,待男人带她进了那间屋,她不由得惊呼一声,又慌忙捂住了自己的嘴。
浓重的血味纠缠着难以言外的病气,她看见了那男人的手被宁竹握在手中,抬起,灰败的紫侵染了他大半条手臂,脖颈上凸起的青筋都呈现了灰暗的色彩,他的手上和脖子上都刺入了不少的针,企图封锁住那些毒的蔓延,可而代表了毒的紫色丝线还在攀爬,已经占据了他小半张脸。
宁竹面色凝重,他双指并拢,灵力在他指上凝实成长针,刺入男人身上,躺着的男人在昏迷中发出几声痛苦的呻.吟,他像是被这疼痛唤醒了,勉力睁开了眼,而后,他一僵,脸上费劲地扯出了一个笑:“齐渺把你叫来的?”
“……凑巧路过。”宁竹拉过椅子,在床边坐下,面上露出了宁辞从未见过的恼怒,“弄成这样,也不肯上宁家求医吗?”
躺在床上的男人笑了笑,还没说出来话,便又成了剧烈的咳嗽,呛出来一口毒血。灰紫丝线终于止住了蔓延,却也像一张网烙在他的脸上。
“宁家污蔑我弟兄的事情可没过去呢。”
“那也不是你不把命当回事的理由!”
宁竹重重砸了一下床板,给床上的人砸得浑身一震,牵动了伤,洛长河龇牙咧嘴地抽起了冷气:“轻点儿,小竹,等会儿毒还没发作完,我先给你吓死了。”
他还有心情开起来玩笑,齐老板齐渺冲上前,手都抬起来了,愣是没舍得打下去。
他“啧”了一声,扭头看向脸色同样难看的宁竹,犹豫再三,还是对宁竹解释道:“我本来派了人去宁家求助的,不知怎的,宁家医坊的人说今夜不出诊,要求医,得自己把人带过去。”
“长河那个犟种你也知道,说什么不肯去,我本来想去找其他医馆的大夫,一听是洛长河,都摆手不肯来,说是怕得罪宁家。”
齐渺长长地叹了口气,眉眼间的焦虑却仍是半点不减:“还好,还好今夜你来了,不然我真不知道长河能不能熬到明日。”
门口的宁辞听得晕乎,三人间熟稔的对话含着她不知晓的东西,一下砸得她理解困难,但对于信息的本能让她瞬间意识到,面前的这两个人、尤其是床上那个病患,极有可能和宁家有什么过节。
……那他们不知道宁竹姓宁吗?还是宁竹被带回宁家的事情他们不知道?
她决定试探一下:“宁竹,有什么我能帮忙的吗?”
那两个男人的脸色瞬间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