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那个把你当来了两三个星期的老护士。”

手术室严谨，不容许出错，不管是实习生或是轮转护士，亦或是规培医生，少不得在此处被骂个狗血喷头。

因此在入科前，景梵做好充足的心理准备。

第一天什么都还没学便被老师指使干活，各种出错。

景梵性格本就有点内向，好不容易鼓足勇气问老师问题，换来“你怎么连这个都还不懂”“没看见我正在忙吗？”

一通奚落，问题却没有得到解答。

他只好趁着下班时间询问汪喻解惑，并自己翻开书本巩固知识。

理论和实践终究有所差距，加上当时准备考研，护理不比临床医学，实习的时候带教老师并不会开绿灯，让学生在示教室学习。

所有护理实习生，都是一边上班一边备考硬生生挺过来的。

如今景梵回想……好像自己就是在那段时间出现问题的。

等老师反应过来他并非在手术室呆了许久的实习生时，一切都晚了。

景梵利用自己的休息时间向周边人请教学习。

最终进度仍比其他实习生差了一大截，还被自己的老师编排——

所有手术室的护士都知道了，这一批有个很笨很不聪明的实习护士。

景梵无缘无故遭受一场隐形的职场霸凌。

诸多事情夹杂在一起，压得景梵要喘不过气。

于是出科那天……他是一路哭着回去的。

次日进入新科室，还是没有憋住，偷偷躲在楼道里哭，撞见了给自己做康复训练的桑贺禅。

景梵收回思绪，无意识喝了一杯水：“你说她，怎么会辞职。”

汪喻摇头：“不知道，好像是得罪了什么大人物，好几年前掩盖下去的事故被重新挖了出来……”

那便是罪有应得了。

说起这个，汪喻也忍不住叹气：“这破工作谁爱干谁干吧，我是干不下去了。”

景梵附和：“我也是。”

自己的病因症结在哪，他再清楚不过。

当初本就不喜欢学医，滑档进入护理专业，实习过一次后发现自己根本不适合干这一行。

入学时所念的医学生誓言慷慨激昂，结果发现琐事太多，烦事太多，热血也在被护理部无穷无尽地压榨中消磨殆尽。

可真走到辞职这一步，景梵又下不了这个决心。

离开医院了，能去哪里？

医学专业性太强，投入成本高。

大学四年，轮转三年，还考到了护师。

现在说重新起步，需要极大的勇气。

“算了，不说这个。”汪喻仓促转移话题，尽量不让气氛变得更加沉闷。

“你那天和他……去旅游了？”

说的是谁，两人心照不宣。

今天和汪喻出来吃饭，也是急于寻人给自己提意见。

景梵纠结地说：“我不知道要怎么回应。”

汪喻问：“你是想拒绝，还是要答应。”

他的眼神有些空茫：“我不知道。”

给出这个答案的时候，景梵明白，自己已经有所动摇。

他在害怕什么，重蹈覆辙。

怕一年再砸进去，自己莫名其妙又当一年替身，什么都没捞到。

汪喻只是和他说了一件事情。

“前几天你被前男友纠缠的时候，我给他打了电话。”

那天景梵真的差点走向极端，是桑贺禅拉了他一把。

“或许你真的要改变自己的思维，别老是往坏处想。”汪喻宽慰道：“景梵，你以前不这样的。以前你有冲劲，敢想敢做，若如今不敢踏出那一步，以后会活得越来越累。”

“去试试吧，或许他能给你带来新生。”

一路上回去景梵都在思索汪喻的话。

伽伽被桑贺禅接走带去做绝育手术，还没回来。

他窝在沙发里，点开两人聊天界面，迟迟没有发消息过去。

对方弹了视频过来。

景梵赶紧起身，收拾了一下自己的仪容，才接起视频。

手机屏幕中并未看到桑贺禅的身影，反而看到了伽伽仰躺在垫子上，意识不清地吐舌头。

场面令人心疼又滑稽。

“伽伽的手术很成功。”男人低沉的声音响起，“现在等麻醉后清醒。”

他伸手摸了摸伽伽的脑袋，男人的手臂闯入屏幕中。

袖口挽起，小臂肌肉紧实……大概能单手抱起一个他。

“成功就好。”景梵说完这句话后，两人陷入沉默。

桑贺禅给了他期限，在每次联系的时候，没有催促他给出一个答案。

这么一想，他确实等了很久。

屏幕里的男人将伽伽的平安符带着，小心翼翼放在小狸花的身边。

“平安符也放好了。”他忽然一笑，把自己的平安符也展示给景梵看。“我的也很认真戴在身边。”

符咒被放在一个精美的袋子里，连着昨天的签文一起。

景梵微微垂着目光。

他给家人求过平安符，接过去后都是随意放在一边。

没有给傅泽求，因为那道签文，傅泽险些和莲峰庙的道士争吵起来。

桑贺禅是第一个，有好好保存他送过去的东西。

或许正如汪喻所说，他能给自己带来新的体验。

去试试吧。

景梵下定决心，认真开口：“桑贺禅，我跟你说一件事情。”

“前几天你问我……想不想和你试一试。”

“我的回答是，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