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忱,你怎么看?”宁致远擦净嘴角的酒渍,好奇地问她。
“我?”姜忱低头思量几秒,不假思索答道:“先前老师不要我们妄自议论朝政,你我二人现在谈论似乎有点不适合。”
她既没有肯定,也没有一口回绝,留许多余地。
方才酒精罪人,经过姜忱的提醒,宁致远才醒过来。
林鹤年这个老古板,说着不让学生私自议论朝政,可这次策论不就刚好考到了吗?
可见,还是京城的官员考虑周到。
新皇登基不久,各个党派纷争不休,新皇急于培养自己的心腹。
明眼人见此,都会向新皇靠拢。
宁致远也如此,表态变法一事,就是他的站队。
一顿饭,吃得几人都有点醉了。
姜忱和竹青扶着宁致远在隔壁开了一间厢房。
依着他的身量,两人无论如何都不能将他安全送回家。
就近休息,是最好的办法。
姜忱和竹青多日没有回家,最后两人决定还是回家去。
路上秋风正凉,枝叶飘落。
竹青拾起一根断枝,百无聊赖地敲打伸到腿边的矮木丛。
看起来像是有新心事样子的。
“想什么呢?”姜忱的肩膀轻轻撞了她一下。
“没事,我就是觉得刚刚那个谁一幅得意的样子,就有点不舒服。”
姜忱不解,困惑地望着她。
“哎呀,”竹青一幅气急败坏的样子,“就是考试不是只有第一名吗?如果他考中了,那姑娘你怎么办?”
原来她在担心这个,怪不得刚刚那顿饭吃得她味同嚼蜡一般。
姜忱感动的同时,也有点好笑,“这个啊,不是只有第一名才能被授予官职的,后面还有一场会试和殿试,最后的第一名才被称之为状元。”
“这样啊。”她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
姜忱换两只手提包袱,一只手摸了摸竹青的脑袋。
“秋季到了,这里的河蟹最是美味,明天给你做好吃的。”
“真的吗,那我要吃两个,不,三个,四个会不会有点多,”竹青的声音激动极了,两人笑着向前走。
落日的余晖将影子拉得很长很长,在触到暗处时,与夜色融为一体。
半月有余,镇上张贴的告示前挤满了人。
一时间,人满为患。
“姑娘,考上了,考上了。”竹青兴奋地叫出声,姜忱也松了口气。
周围的考生见状,上下扫视了她一圈,见是个姑娘,锁紧了眉头。
“怎么是个女人?”
“就是,不好好嫁人照顾公婆,凑什么热闹。”
“我看这次考试,也是她走了运。”
大大小小的议论声传入姜忱的耳朵里,她没有众人以为的愤怒,反而云淡风轻地拉着竹青走出人群。
不少人有眼色地给两人让出一条路。
风尘仆仆赶来的宁致远见两人面色沉重,下意识以为姜忱落榜,忙不迭安慰她,“这次策论的确是有点难,没有考中没关系,过几年再来就是了。”
“你说什么呢?”竹青拉开姜忱拉着她的手,一脸怒色,“我们姑娘考了第一名。”
此句落下,宁致远有片刻的愣神,扯起的嘴角半笑不笑地挂在脸上。
看起来,莫名滑稽。
“是吗?”察觉到自己的失态,宁致远连忙送上祝福,“我就知道你能行,我们书院里最数你聪明,老师也最喜欢你。”
越是掩饰,深藏在心里的情绪越难隐藏。
姜忱听出他话里话外的怨怼。
“同样恭喜你,宁大人。”“什么?”
宁致远被冲天的意外之喜惊到,睁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姜忱,“你说真的吗?”
姜忱淡淡地笑着,微微抬起下巴,示意宁致远自己去确认。
二话不说,宁致远拨开人群,惹来几句咒骂。
先是从后往前找,那颗震如擂鼓的心跳几乎要跳出来,一直看到自己的名字,他嚎啕大笑起来。
“我考上了!我终于考上了!”宁致远也没有想到自己能够榜上有名,声音之大,直抵云霄。
无视其他人的白眼,宁致远跑着往家的方向走,险些失了方向被衣角绊倒。
很快,榜上有名的考生姓名传遍了镇上的角落。
都没有想到教书先生林鹤年能够教出两名举人。
霎时间,书院门前挤了不少人,昔日奚落的书院隐隐有繁荣之势。
不曾想,林鹤年闭门不见一个人。
依他所言,能够传授的知识无差别地教给每一位学生,可考中功名,完全是他们自己的造化。
那些个落榜和希望入他门下的学生只能失望而归。
姜忱的那股兴奋劲过去,心里那块石头只稍稍放下去。
未来的路很长,得意或是失望都会长长久久地存在。
次日,天气晴朗,微风徐徐。
姜忱携着谢师礼向林鹤年拜别。
一进门,挺阔的梧桐树映入眼帘,树下坐着一白发老头,青衫落拓,手执书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