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几个人送到机棚后,沈昭然回到办公室里,苏正青就立刻过来汇报工作了。
同样的内容汇报两遍之后,苏正青把手里的文件合上,抬眼看去。
沈昭然眼睛看向一处,呆呆地看着。
“沈经纪?”
喊了两遍才把沈昭然的魂唤回来。
“嗯?你继续。”
沈昭然翻了翻手里的文件。
“沈经纪,我已经说了两遍了,你累了的话,我过一会儿再来。”
苏正青是个很合格的秘书加助理,处事能力也非常强。
可以说,完全是因为自己的废物哥哥。
“你先出去吧。”
沈昭然抬手揉了揉眉心,发酸的眼眶才得以缓解。
办公室里安静下来,安静得好像时间都被静止了。
小的时候,沈昭然很怕孤独,她没什么朋友,社交圈子就是小区里的猫和狗。
再长大一些的时候,她逐渐明白,孤独才是常态,于是默默接受了现状。
看着空旷的别墅,总觉得没有开灯的地方,都藏着不为人知的伤害。
也就是突然有一天,回家的时候,看着走廊尽头的黑暗,沈昭然迈步过去将那里的灯点亮。
什么都没有。
沈昭然低头苦笑。
暗自腹诽。
太幼稚了。
片刻后,她抬头环顾四周。
又觉得,像她这么无趣的人,大概连鬼都不愿意和她相处吧。
人是什么时候,会无限怀念过去呢?
大概就是在现在过得不如意的时候。
沈昭然摇了摇头,心里的酸涩翻涌。
可她好像始终都是不幸福的,连带着身边的人也都遭遇了不幸。
她从不是什么内心强大的人,她只是够舍得。
沈昭然起身拎起包,路过机棚的时候,她看见一群人围在那里。
那抹红色鲜艳年轻,笑得活泼开朗,好像真的找到了属于自己的花丛。
她用黑色的中性笔将红头发盘在脑后,手里拿着的另一只笔戳了戳侧脸,低头好像在认真思考什么。
龙柯站在她旁边,一手抱着她的杯子,一手抱着薯片。
他好像说了什么很有趣的内容,逗得姑娘直笑。
沈昭然抿唇,这样欢乐的场景,多看一秒她都觉得忧伤。
她没有多做停留,去了自己想去的地方。
医院。
一个从生到死都要来的地方,就像一扇连接两个世界的大门。
这里也是沈昭然从不愿踏足的地方。
父亲很忙,忙到没有时间顾及自己的妻子、孩子,忙到自己母亲去世的时候,还在国外的飞机上庆祝新项目的成功。
那天医院的墙壁,见证了沈昭然的眼泪,也听到了她内心的祷告。
但若是祈祷有用,她现在怎么也是个有家的孩子吧。
沈昭然顺着走廊往里走,这里聚集了人最多的忧伤。
人来人往的路上,时间就这样悄然流逝了。
而这里的人,最缺的就是时间。
所以他们步履匆忙,来不及看顾身边的人。
许牧野死的时候,沈昭然没敢来医院。
脚步停下。
沈昭然驻足在病房外,隔着玻璃窗,里面一排排的病人正在做透析。
她们好像早已习以为常,透析就像吃饭一样日常,就像睡觉一样,必需。
她开始焦虑,开始慌张,试想躺在里面的人是黎自初。
“沈昭然?”
世界不再安静,有一道声音进入了沈昭然的耳朵里。
沈昭然回头去看,靳渊站在不远处,他穿着黑色的西装,与这里的人格格不入。
曾几何时,那片让沈昭然恐惧的舞台上,沈昭然也是这样张望,祈求他的帮助,可他却转身离开了。
不可原谅。
“你怎么在这里?”
靳渊走到沈昭然的面前,注意到她发红的眼眶,眼神迅速扫过玻璃内的病人。
确认没有熟悉的面孔。
不知为何,那几个字忽然变得沉重,沈昭然说不出来。
她低头,就像多年前靠在冰冷的墙壁上祷告。
“小初……生病了……”
像是在沈昭然的心口上撕开一个血淋淋的口子。
“她在里面吗?”
沈昭然摇头。
“她不接受治疗。”
停顿两秒,她抬头,猩红的眼眸对上靳渊怜悯的眼神。
“我是不是又要失去一个朋友了?”
沈昭然没什么朋友。
曾经,靳渊算一个。
分别的那天,沈昭然也问过他:“我是不是要失去一个朋友了?”
靳渊没回答她。
今天也是。
这个问题,他回答不上来。
说是太残忍,说不是又很无奈。
“沈昭然……”
安慰的话,在此刻显得无比苍白,靳渊怎么都说不出口。
人总是要死的,这太稀疏平常了。
但是想起母亲去世的那天,哭成泪人的自己。
靳渊上前一步将沈昭然搂进怀里。
“哭吧,哭出来就好了。”
沈昭然拽着靳渊的衣襟,拽得很用力,又忽然泄了气。
她松手推开靳渊。
刚才的难过荡然无存。